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把他那点孤勇热血浇得透心凉,反倒生出种近乎卑微的恐慌。
可紧跟着,另一股更烈、更不管不顾的情绪涌了上来——她不需要沈家又怎样?他需要她啊。
需要她那束光,照进他这看着锦绣繁华、内里却冷冰冰的人生;
需要她那份冷静底下的韧劲,需要她偶尔露出来的、带着异世味道的狡黠和通透。
什么沈家?什么名分?
沈亦舟低下头,视线落在手背上刚渗出来的血珠上,喉结滚了滚。
那点刺目的红在眼前晃着,倒像剂猛药,把他眼里最后一点犹豫烧得干干净净。
“母亲啊母亲,”他对着空荡荡的院子轻喃,声音像声叹息,却藏着斩钉截铁的锋芒,“您总盯着那门第规矩,捧着您那点脸面。可您忘了,您儿子从来就不是个按牌理出牌的。”
他缓缓抬起右手,对着刺眼的太阳,就那么看着那道翻卷的皮肉,红得扎眼。阳光穿过血珠,折射出点妖异的光。
“她不需要沈家的名分……”沈亦舟喃喃着,嘴角又勾起那古怪的笑,这次里里外外透着股近乎疯狂的豁朗,还有点挑衅,“那有什么难的?您儿子我……入赘就是了。”
“入赘”俩字轻飘飘出口,在他自己心里却炸得震天响。这念头其实早就在无数个被母亲逼得喘不过气的夜里冒过头,像个鬼魅似的晃悠。只是此刻,被母亲这么一逼,跟沈家彻底闹掰,倒让它破土而出,清晰得像刻在骨头上。
去他的门当户对!去他的世家规矩!
这辈子,他沈亦舟就认沐颜汐了。
既然沈家容不下她,那他就把自己“嫁”过去!
这念头听着惊世骇俗,足让青州乃至京城都抖三抖,可他半点没觉得怕,反倒像解开了浑身的枷锁,痛快得想放声大笑。
他不再停留,迈开步子就往府外走。
脚步还有点发虚,每一步却比先前稳当十倍。
太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沈府冰冷的地上,像柄出鞘的剑,利落地斩断了身后那片金碧辉煌的牢笼。
沈府那扇朱漆大门在身后“哐当”合上,把里头的冰冷绝望全关了进去。
午后的太阳正烈,晃得他眯起眼。
手背上的伤还在疼,鲜血混着刚才泼上的茶水,顺着指节往下滴,“嗒嗒”砸在门前的青石阶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低头瞥了眼,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点疼算什么?反倒把心里那点翻搅的钝痛压下去不少,让他脑子更清醒了,带着股破罐子破摔的明白。
他扯下腰间块还算干净的汗巾,胡乱往手背上一缠,使劲打了个死结,权当止血。
汗巾很快就被血浸透,黏糊糊贴在皮肉上,疼得更清楚了。
街上行人见了他这模样,少不了侧目嘀咕,有的脚步慢了些,回头望他两眼,有的凑在一起小声议论,他全当没听见,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睛只盯着前头,活像头受伤了急着回窝舔伤口的孤狼。
回了自己的小院,陈五早等在门口,脚边还放着个铜盆,像是刚打扫完院子。
瞧见他这副狼狈样,尤其是那只被血浸透的右手,脸“唰”地白了,手里的扫帚“啪嗒”掉在地上,失声叫道:“少爷!您这是……”
“闭嘴。”沈亦舟嗓子哑得厉害,带着股不容分说的疲惫,“备水,我要洗澡。对了,把那锦盒拿来。”
陈五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比如问问伤口怎么来的,要不要请大夫,可看自家少爷那脸阴得能拧出水的模样,终究把话咽了回去,麻利应了声“是”,捡起扫帚往墙角一放,转身赶紧去安排。
净房里水汽腾腾,铜炉上的热水正冒着白气,把整个空间裹得暖暖的。
沈亦舟沉进宽大的浴桶,热水漫过肩膀,一下把从沈府带出来的那股子寒气逼了出去,皮肤泛起淡淡的红。
他闭着眼,任由水流裹着身体,把心里的戾气和那点无力感也冲得淡了些。
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松,可伤口被水一泡,那刺痛就更分明了,顺着手背往胳膊上窜。
他抬起右手,慢吞吞解开湿透的汗巾,那道狰狞的伤口露出来,皮肉翻卷着,边缘有点发白,泡在水里泛着水光。
旁边矮凳上放着干净的细棉布和金创药粉——这些是当初楚无妄被毒蛇咬了之后,沐颜汐特意让人给他院里备着的,说他总爱惹事,留着备用。
他动作有点笨,左手捏着棉布蘸了温水,轻轻擦着伤口周围的血渍,没敢碰翻卷的皮肉,擦干净了才拿起药粉,小心翼翼往伤口上撒。
药粉沾到伤口,刺得他指尖颤了颤,他抿着唇没动,接着用干净棉布重新包好,一圈圈缠得紧实。全程没哼一声,额角却渗出点细汗。
包完了,他盯着那裹得厚厚的手背看了好一会儿,像在确认这狼狈的痕迹是不是真的被盖住了,又像是透过棉布在看那道伤口。
换上干净中衣,他走到巨大的黄花梨木衣橱前。
衣橱雕着暗纹,摸上去光滑温润。
他目光扫过一柜子的华服,锦缎的、丝绸的,颜色鲜亮,样式讲究,却没停多久,最后落在件月白色的云锦直裰上。
那料子在屋里不算亮的光线下,还泛着温润的光泽,衣襟和袖口用同色银线绣着缠枝莲,针脚又细又匀,看着简单大方,偏又透着股说不出的贵气,是“云裳记”最拔尖的料子。
沈亦舟的眼神软了软,刚才的冷硬褪去不少,里头还藏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得意,嘴角悄悄勾了勾。
这衣服……说起来还有段插曲。
前阵子看楚无妄那木头桩子整天在沐颜汐跟前晃,要么缠着她请教武功,要么跟着出门,他心里头不是滋味,酸得发紧。
那天见着沐颜汐,就故意在她面前唉声叹气,说自己衣服都旧了,穿出去丢面子,没人疼没人爱,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当时沐颜汐就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接话,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他还气了半天,觉得她没把自己的话放心上。
可没过两天,这件明显是“云裳记”顶级绣娘的手艺、还合着他尺寸的直裰,就被小厮送到了他手上。
可沈亦舟心里门儿清,这女人就是嘴硬心软,嘴上不说,心里却记着他的话。
这衣服,算是他那些幼稚吃醋行径里,捞着的最大好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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