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沐颜汐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她甚至轻轻抬手,示意楚无妄稍安勿躁。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楚无妄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线,但眼神依旧如鹰隼般锁定着柳景和。
沐颜汐看着柳景和,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委屈,更没有自卑。
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在奋力表演。
“柳小姐,”沐颜汐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说完了吗?”
柳景和被她这过于平静的反应弄得一愣,准备好的后续说辞竟一时忘了接。
“首先,”沐颜汐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我与沈公子如何,是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置喙。其次,我的过往如何,是我自己的事,更轮不到柳小姐你来‘体己’。”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丈量着柳景和脸上每一寸虚伪的假面:“至于你口中的‘名节’、‘前程’……柳小姐,你是在担心沈公子的前程,还是在担心你自己的前程?或者说,是在担心你攀附沈家、借机联姻的算盘落空?”
“你!”柳景和被这直白到近乎刻薄的反问刺得脸色骤变,再也维持不住那温婉的假面,眼中怨毒之色大盛!
沐颜汐却像是没看到她的失态,继续说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嘲讽:“柳小姐,女人看不起女人,是这世间最愚蠢也最可悲的事情。你将自己物化,将自己困在世俗的牢笼里,以出身论贵贱,以婚嫁定成败,还试图用同样的枷锁去套牢别人,以此彰显你那点可怜的优越感?真是……可悲又可笑。”
她微微向前倾身,那双沉静的眼眸直视着柳景和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对方心上:
“沈亦舟拒绝你,是他眼光好,知道什么是璞玉,什么是瓦砾。他拒绝你,态度明确,没有左右逢源,没有给你半分虚假希望,这是他为人磊落,是他的担当。这一点,我欣赏他。”
“而我,”沐颜汐站直身体,夕阳的金辉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不容侵犯的光晕,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街角,“我沐颜汐,行得正,坐得端,无愧于心。我从未主动招惹过沈亦舟,更不屑于去‘争’什么男人。若沈亦舟的心意是真的,若他敢走到我面前,堂堂正正地告诉我,而不是靠他母亲来施压,靠你这种人来试探……”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柳景和那张因愤怒和嫉恨而扭曲的脸,唇角勾起一个极其冷冽、也极其自信的弧度:
“那么,只要他不退缩,我便不会退让半分!世俗的偏见?你柳家的算盘?沈夫人的手段?尽管放马过来!我沐颜汐,接得住!”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
柳景和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浑身冰冷!
她看着眼前这个沉静如深潭、却蕴含着火山般力量的女子,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眼眸,看着她那睥睨一切、仿佛连世俗规则都踩在脚下的气势……
她精心构筑的优越感、她引以为傲的家世教养、她处心积虑的算计……
在这一刻,被对方轻描淡写、却又字字千钧的话语,彻底碾成了齑粉!
她输了。
输得一塌糊涂。
不是输在容貌家世,而是输在格局,输在心气,输在那份由内而外、无惧无畏的坦荡与强大!
楚无妄站在沐颜汐身后,看着柳景和那副摇摇欲坠、面无人色的模样,再看看沐颜汐那挺拔如松、仿佛能撑起一片天地的背影,冰冷的眼底,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除探究和守护之外的东西——一种近乎震撼的、纯粹的敬服!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
街角的风,似乎都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清冷。
柳景和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后退一步,被身后的婆子慌忙扶住。
她死死地盯着沐颜汐,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在那道沉静而强大的目光注视下,带着满心的狼狈、嫉恨和无法言喻的恐惧,仓皇地、几乎是逃也似的,被婆子搀扶着,钻回了那辆华丽的马车。
车轮滚动,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在寂静的暮色中显得格外刺耳,也格外……落寞。
青州城的午后,暖风里裹着几分慵懒的甜腻,从半开的雕花木窗钻进来,拂过沐颜汐垂落的眼睫。
她端坐于书案之后,面前摊开的账册上墨字清晰,指尖下,那把乌木包铜的算盘珠子正发出清脆而规律的碰撞声,噼啪,噼啪,像是某种精准的计时器,将周遭浮动的心绪都牢牢钉在方寸之间。
楚无妄站在离她几步远的阴影里,身形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古剑,沉静,却蓄着随时能撕裂一切的锋芒。
他抱着臂,目光落在沐颜汐那只拨动算珠的右手上。
那手白皙,指节修长匀称,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泛着近乎透明的玉色。
动作依旧流畅,没有丝毫迟滞。
可楚无妄就是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指尖落下的力度,微乎其微地偏离了往日的精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轻颤,像是平静湖面下被疾风吹皱的涟漪,只有长久凝视水面的人才能捕捉。
这细微的破绽,如同投入他心湖的石子,激起的却是他自己也未曾深究过的、层层叠叠的闷痛。
他眉头下意识地锁紧,锐利的视线紧锁着那点微澜,试图将它抚平,却徒劳无功。
“上月的盐引收益,比预估高出两成半。”沐颜汐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稳,瞬间压过了算珠的脆响,也切断了楚无妄无意识的凝视,“江南那边的丝路打通了,新来的掌柜还算得力。”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楚无妄脸上,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从未存在过。“无妄,码头仓库那边,新到的几船南洋香料,你午后得空,替我去点验一下成色。”
她的话题,就这样不着痕迹地回到了方才被打断的日常事务上。
阳光斜斜地照在她半边侧脸上,勾勒出挺秀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方才沈亦舟的突然出现和那句石破天惊的宣告,不过是拂过庭前柳梢的一阵微风,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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