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者一族的信息库,并非传统的数据库,而是一种沉浸式的、直接作用于意识的历史回响。
通过那巨大的水晶,林影、苏晓、聂锋等人仿佛亲身经历了那段被尘封的、充满辉煌与悲壮的岁月。
他们“看”到了上古时期,观测者们为了维系多元宇宙的平衡,创造了“观测者之契”,并将其力量分散,交由不同的变量文明守护,旨在当某个宇宙面临无法自愈的“病变”(如终末程序)时,能够集结力量,启动“仲裁”,进行干预或重置。
他们“看”到了第一个“变量同盟”的崛起。那是一个由无数形态各异、科技与魔法并存的强大文明组成的辉煌联盟,观星者一族正是其中的中坚力量,负责监测宇宙常数和潜在威胁。联盟的旗帜曾经遍布星海,共同对抗过包括“收割者”前身在内的诸多天灾。
然而,他们也“看”到了联盟的崩溃之源——并非来自外部敌人的强大,而是源于内部的分裂与背叛。
当“终末”程序最初显现征兆时,联盟内部对于如何应对产生了严重分歧。一部分文明主张积极对抗,寻找并启动“仲裁”;另一部分,则以一个名为“肃正协议”的极端机械文明为首,认为“终末”代表的“绝对秩序”才是宇宙的最终归宿,变量本身即是需要被修正的“错误”。“肃正协议”暗中与“终末”程序接触,并被其低语腐蚀,最终在联盟与“终末”的一次关键战役中,从背后给予了盟友致命一击。
那场背叛导致联盟主力舰队全军覆没,无数文明瞬间湮灭。观星者一族凭借其预知能力侥幸逃脱部分族人,但也元气大伤,不得不躲藏到宇宙边缘的诸如“虚空避难点”这样的隐秘所在,苟延残喘。
而“肃正协议”,在背叛之后,其核心逻辑被“终末”程序彻底扭曲和重塑,变成了如今冷酷无情的“仲裁官”。那些散落的、被污染的契约碎片,大部分都落入了他们手中。
“收割者”文明,则是在那场大战后,依靠吞噬战场残骸和失控科技而迅速崛起的掠食者,它们如同秃鹫,徘徊在昔日战场的边缘,威胁着所有残存的文明。
历史的真相如此沉重,让刚刚建立起“变量同盟”雏形的林影等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强大的敌人,还有历史上血淋淋的教训。
“我们之所以出手帮助你们,是因为我们在你们身上,看到了不同于上一代同盟的东西。”艾尔的声音将众人从历史回响中拉回现实,“你们更坚韧,更懂得变量的真谛并非纯粹的力量,而是包容、情感与……牺牲。而且,你们拥有‘悖论’的种子,这是连初代观测者都未能完全掌控的力量,是对抗绝对秩序的关键。”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帮助你们修复星舰,并提供能源。我们观星者一族虽然避世,但依然保存着部分远古科技和星图资料,可以补充你们缺失的部分。但是,我们无法派出舰队与你们并肩作战,我们的族人……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败了。”
这已经是雪中送炭。
“另外,”艾尔看向林影,神情严肃,“根据我们的监测,追击你们的两位仲裁官,‘度量之刃’和‘禁锢之环’,已经联合了附近星域的另一位仲裁官‘净化之火’,正在系统性地搜索这片废墟带。他们动用了某种大型空间扫描阵列,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你们必须在修复完成后,立刻离开。”
就在观星者工程师开始协助修复“变量之光号”,并传输星图数据时,前哨站的预警系统突然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艾尔脸色剧变:“不好!他们来了!比预计的更快!扫描阵列已经锁定了前哨站的大致方位!‘净化之火’的舰队,正在朝我们发射……‘秩序净化导弹’!这是一种大范围规则抹杀武器,足以摧毁整个前哨站空间!”
“秩序净化导弹”!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能感受到其蕴含的、毫不留情的毁灭意志。
传感器屏幕上,数个体积不大、但能量反应极高的光点,正以惊人的速度从废墟带外围射来,它们无视路径上的残骸,仿佛自带空间迁跃能力!
“启动所有防御!最大功率!”艾尔在前哨站控制中心怒吼。整个避难点光芒大盛,层层叠叠的能量护盾和空间扭曲力场瞬间展开。
但所有人都知道,面对仲裁官专门用来“净化”文明据点的武器,这些防御能支撑多久是个未知数。
“变量之光号修复进度百分之七十!能源补充完成百分之八十五!无法立即进行长程跳跃!”工程师焦急地汇报。
“来不及了!”聂锋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导弹光点,“必须有人去拦截它们!”
观星族的银色小飞船已经升空,试图进行拦截,但其火力显然不足以应对这种级别的打击。
林影看着艾尔,看着那些正在紧张工作的观星者族人,看着尚未完全修复的“变量之光号”和舱内昏迷的妹妹,一股决绝之意涌上心头。他不能连累这些刚刚给予他们帮助的避难者。
“艾尔先生,将前哨站的防御力量集中保护核心区域和星图数据库。”林影快速说道,“聂锋,苏晓,你们负责星舰,修复一完成立刻准备跳跃。坐标就设定为星图上下一个碎片所在星域。”
“林影,你要干什么?”苏晓感到不妙。
林影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向舰载突击艇机库。他的手中,紧握着那两枚环绕旋转的契约碎片,体内那微弱的“悖论之种”被全力催动。
“我去引开它们。”
“你疯了!那是秩序净化导弹!你一个人怎么可能……”聂锋想要阻拦。
“我有碎片,有悖论之力,我是它们的主要目标!”林影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这是唯一能引开它们,为你们和观星者争取时间的方法!执行命令!”
他跳上一艘突击艇,毫不犹豫地弹射而出,朝着与“变量之光号”和前哨站核心相反的方向,将契约碎片的力量和自身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
果然,那几枚原本直线飞向避难点的“秩序净化导弹”,弹道瞬间发生了偏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齐齐调转方向,朝着林影驾驶的突击艇追去!
“林影!!!”苏晓和聂锋的惊呼被隔绝在关闭的舱门后。
突击艇在林影的操控下,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在密集的残骸中疯狂穿梭,试图利用环境干扰导弹。但那些导弹如同附骨之疽,紧紧跟随,并且还在不断加速!
一枚导弹率先进入引爆范围,刺目的灰白色光芒亮起,规则抹杀的力量开始扩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影将意识完全沉浸在“悖论之种”与两块契约碎片之中。他不再试图逃避,而是直面那毁灭的光芒,将所有的力量汇聚于一点,不是防御,不是攻击,而是……“定义”!
他试图以自身的“变量”本质和悖论之力,在这片被“秩序”锁定的空间中,强行定义一个微小的、不被抹杀的“例外”!
轰——!!!
无法形容的爆炸席卷了一切。灰白色的光芒吞噬了林影所在的空域,规则的力量将范围内的所有残骸都化为最基本的粒子。
“变量之光号”上,所有人都绝望地看着那片被毁灭光芒充斥的空域。
光芒渐渐散去……那里,空无一物。
“不……!”苏晓瘫倒在地。
聂锋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双目赤红。
就在这时,艾尔的声音通过通讯传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等等!检测到微弱的变量反应!在爆炸边缘区域!是……是空间跃迁的痕迹!他……他在最后一刻,利用悖论之力和契约碎片,在秩序抹杀中强行打开了一条微观尺度的时空裂缝,将自己……随机抛射出去了!”
他还活着!但不知所踪!
而同时,星舰的传感器捕捉到,因为林影的牺牲(?)和拦截,后续的导弹未能击中前哨站核心,但“净化之火”的舰队已经逼近。另外两位仲裁官的信号也再次出现。
“变量之光号”修复完成,能源补充完毕。
“我们……必须走了。”聂锋强忍着悲痛,嘶哑地下令。
“变量之光号”在观星者剩余防御火力的掩护下,带着沉重的气氛和刚刚获得的星图与历史真相,再次跃入了超空间,朝着下一个希望与危险并存的坐标驶去。
无尽的黑暗中,林影的意识在时空乱流中漂浮。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感觉身体和灵魂都布满了裂痕。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时,一个温暖、熟悉,带着哭腔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无数时空屏障,微弱地在他心灵深处响起:“哥……你在哪里?快回来……我感觉到……下一个碎片所在的世界……那里……正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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