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
凌霜的意识如同沉在深海之底的碎冰，缓慢而艰难地重新拼凑。每一次思维的聚合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几乎要将她再次拖入无边的黑暗。她尝试调动一丝精神力，回应她的却是脑海深处一阵剧烈的、仿佛被砂纸打磨过的钝痛。
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比想象中更为严重。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守夜人临时安全屋那熟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灰白色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能量溶剂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这是后勤部门的标准配置，意味着他们暂时脱离了最直接的战斗序列。
“醒了？”一个略带沙哑但透着关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凌霜微微偏头，看到莉娜正端着一杯散发着温和生命能量的营养液走过来。这位治疗师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经历意识操控后未能完全散去的惊悸，但她的动作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稳定。莉娜将自己被清理部门植入控制程序的经历称为“一场噩梦”，而净化那程序的过程，对团队每个人都是一次考验。
“嗯。”凌霜应了一声，声音干涩得厉害。她在莉娜的帮助下勉强坐起身，接过杯子小口啜饮。温热的流质滑过喉咙，带来些许暖意，稍微驱散了一些体内的寒意。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
房间另一侧，塔尔正坐在金属维修椅上，赤裸的上半身缠满了生物凝胶绷带，几名后勤工程机器人正围着他那条严重损毁的臂铠和塔盾进行扫描分析，发出轻微的嗡鸣。这位团队的重装核心在上一场战斗中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挡住了清理部门的突袭小队，代价是全身多处骨折和内出血，以及陪伴他经历了数个副本的珍贵装备近乎报废。此刻他紧闭双眼，眉头因疼痛而微蹙，但胸膛的起伏还算平稳。
窗边，艾拉正仔细地擦拭着她那把精灵长弓的弓臂。弓箭手动作轻柔，眼神却锐利地透过单向玻璃，警戒着外界。她身上的轻伤已无大碍，但箭囊空空如也——在最后的突围中，她射尽了每一支箭矢。对于一名依赖远程打击的射手而言，失去箭矢就如同雄鹰折翼。
团队状态简报在凌霜脑中冰冷地列出：全员带伤，资源见底，核心战力受损严重。
而她自己……
凌霜抬起右手，摊开掌心。一道诡异的灰色纹路，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从她的掌心沿着手腕向上蔓延，已经越过了腕线。它不痛不痒，却带着一种彻骨的冰凉，仿佛在缓慢汲取她的生命力与能量。规则侵蚀——这是她在强行运用“规则洞察”能力干涉副本核心逻辑，并多次使用“净化特性”对抗清理部门的意识污染后，所付出的代价。这纹路不仅是一种状态，更像是一种标记，一种连系统都难以完全界定的“异常”。
个人空间传来的感应让她稍感安心。8立方米的存储空间虽然不算广阔，但时间流速调节和基础能量过滤功能在休整期间显得尤为重要。里面存放着他们目前最宝贵的资产：三份闪烁着微光的“净化之源”，那枚代表着守夜人身份的徽章，以及那把关联着未知任务的“叹息之钥”。
守夜人后勤部门提供了基础的医疗保障和这个安全屋，但更进一步的恢复和装备修复，需要积分，或者……完成任务的贡献度。
“幽影导师传来讯息，”莉娜轻声说道，打断了凌霜的思绪，“关于北极基地的初步侦察任务，指令已经正式下达。他希望我们在状态允许后，尽快着手准备。”
北极基地……清理部门位于极寒之地的秘密据点。侦察，意味着渗透、情报收集、风险评估，是后续清剿行动的前奏。以他们现在这副残破的状态，这任务无异于刀尖跳舞。
凌霜握紧了掌心，感受着那灰色纹路带来的冰冷触感。
“告诉大家，一小时后，战术会议。”
安全屋的简易战术平台上，幽影传输过来的资料正以全息影像的形式缓缓旋转。
那是一座隐藏在万年冰盖之下的庞大建筑群，结构复杂，犹如一座钢铁迷宫。有限的资料显示，基地外部覆盖着强大的能量偏转护盾，内部结构不明，但存在高强度的生命信号和异常能量反应。几个标红区域被重点标注：主入口通道（重兵把守）、能源核心区（高能反应）、以及一个信号被特殊屏蔽的、标记为“深井”的区域。
“我们的首要目标，是确认‘深井’区域的真实情况，获取基地内部布防图，并尽可能定位清理部门在该据点的高层指挥官——鸦老的可能位置。”凌霜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尽管脸色依旧不佳。她的指尖在全息影像上划过，点在几个关键位置。“正面突破不可行。我们需要寻找备用入口，或者……制造一个。”
塔尔抱着臂，眉头紧锁：“我的大家伙修好至少需要两天，还得搭上我所有的积分积蓄和这次任务的贡献度预支。没有盾，我最多只能发挥七成防御能力。”他指了指影像上那些代表自动防御炮台的红点，“这些玩意儿的穿甲弹，可不会等我装备修好。”
艾拉接口道：“我的箭矢需要补充特制的破甲箭簇和附魔箭杆，后勤仓库有库存，但同样需要贡献度兑换。常规箭矢对高级改造战士和能量护盾效果有限。”
资源，还是资源。积分和贡献度如同枷锁，限制着他们的恢复速度和执行任务的能力。
凌霜看向莉娜：“莉娜，你的治疗能力和心理安抚效果，是我们这次快速恢复的关键。另外，关于意识防护……”
“我初步构筑了一个小范围的精神屏障术式，源自守夜人提供的基础防护法阵。”莉娜点头，脸上带着一丝认真，“可以一定程度上抵御低强度的意识窥探和干扰。但如果是鸦老亲自出手……”她没有说下去，但众人心中都明白，那位清理部门高层的精神操控能力，足以在无声无息间瓦解一支小队。
“足够了。我们不可能等到万全准备。”凌霜沉声道，“任务贡献度预支申请我已经提交，幽影导师已经批准。塔尔，优先修复臂铠和核心能量回路，盾牌可以先使用后勤标准型号替代。艾拉，优先兑换一个基数的破甲箭和三支‘寂静矢’（附加声光屏蔽效果）。莉娜，领取一套便携式急救设备和精神稳定药剂。”
她快速分配着有限的资源，每一个决策都关系到任务的成功率和团队的生死。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掌心的灰色纹路上。
“关于我的规则侵蚀……”凌霜缓缓道，“我可能需要尝试一些……非常规的方法。”
会议结束后，凌霜独自留在战术室。
她调取了守夜人资料库中所有关于“规则异变”、“维度标记”和“能量反噬”的非密级资料。大部分记录都语焉不详，或者结局悲惨——被侵蚀者要么彻底异化为无意识的规则衍生物，要么被系统判定为“异常”而强制清除。
但有一条来自高阶守夜人研究员的备注引起了她的注意：“规则层面的影响，往往无法单纯依靠对抗来消除。理解其本质，尝试引导而非压制，或有一线生机。”
引导？
凌霜取出那份得自“绝望废墟”的“净化之源”。那柔和的光芒似乎对灰色纹路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吸引力。她小心翼翼地引出一丝净化能量，靠近掌心的纹路。
嗤——
细微的、仿佛冷水滴在烧红铁块上的声音响起。灰色纹路骤然收缩，散发出更冰冷的寒意，将那股净化能量排斥在外。强行净化无效，甚至可能加剧冲突。
她沉吟片刻，又拿出了那枚“守夜人徽章”。徽章接触到纹路时，微微发烫，散发出一种稳定的、属于秩序阵营的能量波动。灰色纹路的蔓延速度似乎减缓了一丝，但并未停止，更像是在……适应？
这两种性质不同的能量，都无法真正解决侵蚀，但似乎揭示了某种特性：这纹路并非死物，它会对能量产生反应，甚至……学习。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凌霜脑中成型。她回忆起在“幽灵列车”上，面对鸦老的意识入侵时，正是规则侵蚀带来的某种“吞噬”特性，意外地干扰了对方的精神控制。
压制不行，净化无效……那么，喂养它呢？或者说，为它提供一个更“合适”的目标？
她将徽章和净化之源收起，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自身的“空间操控”能力上。她尝试着不再将规则侵蚀视为需要清除的毒素，而是将其视为自身能量体系的一部分——一个危险且不受控的部分。
她调动起微弱的空间能量，不再试图包裹或隔绝灰色纹路，而是引导着一丝空间能量，如同诱饵般，在纹路周围盘旋。
奇迹发生了。
那灰色的纹路仿佛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微微蠕动起来，一丝微不可查的吸力传来，将那缕空间能量缓缓“吞没”。吞噬过程持续了大约三秒，纹路的颜色似乎深邃了极其微小的一丝，而那股一直萦绕不散的冰冷感，竟然减弱了几乎无法察觉的一点点。
有效！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灰色纹路很快恢复了原状，甚至对凌霜的精神力产生了一丝更明显的渴求。它就像一头被唤醒的幼兽，尝到了甜头后，索求更多。
凌霜立刻停止了能量输送。她心中凛然，这无疑是在玩火。引导它吞噬能量，或许能暂时缓解侵蚀带来的负面状态，甚至可能将其转化为一种另类的攻击手段，但谁也无法保证，这会不会加速它的成长，最终导致更彻底的失控。
就在她凝神思考这危险的可能性时，战术室的通讯器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蜂鸣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幽影导师的加密频道。
“凌霜，”幽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但语速却比平时快了几分，“北极基地情况有变。我们潜伏在外部区域的观察员传回最后一段破碎信息后失联。信息显示，基地的‘深井’区域在过去四十八小时内，能量读数异常飙升，并伴有间歇性的、非系统授权的空间波动。”
空间波动？凌霜的心猛地一沉。清理部门在利用北极基地进行空间实验？
“任务提前。”幽影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们必须在十二小时内出发。基地内部可能出现了我们未曾预料的变故。最高优先级目标更新：查明空间波动源头，评估其威胁等级。必要时，……有权自行判断是否予以摧毁。”
全息影像上，代表“深井”区域的红色标记开始剧烈闪烁，仿佛一颗即将爆炸的心脏。
一小时后，安全屋的出口通道前。
塔尔的臂铠和核心能量回路已经完成了基础修复，虽然无法完全发挥实力，但至少恢复了基本的防御和作战能力。他背上了一面厚重的标准制式塔盾，虽然不如他原来的灵巧，但足以提供可靠的掩护。
艾拉的箭囊重新变得充实，特制的破甲箭簇在灯光下闪着寒光，三支“寂静矢”被她小心地插在专用的箭袋里。她的眼神恢复了猎手的锐利，轻声检查着弓弦的状态。
莉娜已经将急救设备和药剂分发完毕，她默默地为每个队友施加了一个微弱但持续生效的恢复术式，并加固了她刚刚掌握的精神屏障。
凌霜站在队伍最前方，她已经换上了守夜人提供的标准环境适应作战服，掌心的灰色纹路被特制的战术手套遮掩。她的精神力依旧疲惫，规则侵蚀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但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专注。
幽影传来的紧急情报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异常的空间波动，失联的观察员，提前的任务……一切都预示着北极基地之行，远比他们最初预想的还要凶险。
“检查装备，最后确认环境适应系统。”凌霜的声音在通道中清晰响起，“传送坐标已设定在基地外围冰裂隙，我们将在那里建立前进据点。”
她抬起手，启动了通往极寒之地的短程传送装置。蓝色的能量光芒开始在他们脚下汇聚、旋转，空间的撕扯感隐约传来。
在光芒彻底淹没视线的前一刻，凌霜下意识地再次握紧了右手。
掌心的灰色纹路，在那空间能量被激活的瞬间，似乎……不易察觉地悸动了一下。
喜欢无限之维度进化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无限之维度进化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