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一定,赵卫国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恨不得立马就把小梅娶进门。可这猫冬时节,地里没活儿,山货也收得差不多了,光靠年前那点积蓄,想把婚礼办得风光,心里还是有点没底。他琢磨来琢磨去,心思就又活络到了那支藏着没动的老山参上。
这支参,是他压箱底的宝贝,轻易不想动。可眼下要用钱的地方多,新房布置、家具、彩礼、酒席……哪一样不得花钱?他寻思着,要是能再寻摸着一支,哪怕品相差点的,凑一对儿,那手头可就宽裕多了。
这天一大早,天还墨黑墨黑的,赵卫国就悄摸爬起来了。王淑芬在灶坑前点火,准备做早饭,见他这架势,愣了一下:“这么早干啥去?”
“进山转转,看能不能捡点柴火。”赵卫国没敢说实话,怕爹娘担心。这大冬天寻参,本就犯忌讳,风险也大。
赵永贵在炕上咳嗽了一声,隔着门帘子道:“这大雪封山的,消停点吧,别瞎折腾。”
“爹,我心里有数,就在近处转转,不走远。”赵卫国一边往脚上绑靰鞡草,一边应着。
黑豹早就机灵地站起来了,尾巴轻摇,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你去哪儿,我得跟着。
赵卫国摸了摸它的大脑袋,低声道:“老伙计,今儿个还得靠你。”
他收拾利索,背上背篓,里面装着索拨棍、快当斧子、一小捆红绳、几个硬邦邦的玉米饼子,还有那个军用水壶。想了想,又把那杆老枪背上了。虽说现在不轻易打猎,但深山老林的,带上防身心里踏实。
推开房门,一股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冻得人一激灵。院子里、柴火垛上、远山近树,都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泛着幽幽的蓝光。
他没惊动旁人,带着黑豹,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屯子。屯子里的狗听见动静,敷衍地叫了几声,嗅到是熟人和黑豹的气息,也就偃旗息鼓了。
他这次的目标,是更深处的一片老林子,叫“鬼见愁”。听孙大爷以前念叨过,那地方背阴,土质好,早年有人在那儿抬到过“六品叶”,但地势险,容易迷路,一般没人敢轻易去。
一路上,积雪没过了小腿肚子,走起来格外费劲。黑豹倒是如鱼得水,在前面蹚着雪开路,时不时停下来回头等等他。林子里静得出奇,只有脚踩在雪上发出的“嘎吱”声,和偶尔树枝不堪积雪重负“咔嚓”断裂的声响。
赵卫国不敢大意,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他凭着前世零星的记忆和孙大爷传授的经验,寻找着可能长参的地形——“窝风向阳”,也就是背风、能照到太阳的山坡;或者是长着椴树、柞树的林子下面。
走了小半天,日头升高了些,但林子里光线依旧昏暗。他到了一处山坡,觉得这地方有点意思,便放下背篓,拿出索拨棍,小心翼翼地扒开厚厚的落叶和积雪,仔细搜寻。
黑豹也低着头,鼻子贴着地面,东闻闻,西嗅嗅,不知道是在帮主人找参,还是在追踪什么小兽的踪迹。
找了约莫一个时辰,手脚都冻得快没知觉了,除了几棵不起眼的“灯台子”(小参苗),一无所获。赵卫国也不气馁,这玩意儿要真那么容易找,也就不值钱了。他找了个背风的大石头后面,拿出玉米饼子,就着水壶里冰凉的水,啃了几口,算是歇歇脚。黑豹凑过来,他掰了半块饼子给它。
吃完干粮,身上有了点热乎气,他站起身,准备换个地方再找找。可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起雾了。
一开始只是林子里飘荡着淡淡的、纱一样的雾气,他没太在意。山里起雾是常事。可没过一袋烟的功夫,那雾气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越来越浓,越来越厚。
眼前的白桦林,刚才还能看清几十米外,转眼间就只剩下影影绰绰的轮廓。再一会儿,连五六步外的树都看不清了,整个人就像被裹在了一大团湿漉漉、冷冰冰的棉花里。
“坏了!”赵卫国心里咯噔一下。这“鬼见愁”他本来就不熟,全靠大致方向和地形判断,这下可抓瞎了。
他赶紧把黑豹叫到身边,试图辨认来时的方向。可四周白茫茫一片,所有的景物都消失了,连太阳都看不见,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一慌,在这老林子里乱闯,那就真可能交代在这儿了。
他记得孙大爷说过,迷路了,首先得稳住神,尽量别乱走,找个地方等着雾散。可这大冬天的,天寒地冻,原地不动,用不了一晚上就得冻成冰棍。
他蹲下身,搂住黑豹的脖子,低声道:“黑豹,靠你了,咱得回家。”
黑豹似乎也感受到了环境的异常和主人的焦虑,它不安地转动着耳朵,鼻子用力地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赵卫国凭着感觉,选了一个方向,试探着往前走。黑豹紧紧跟在他腿边。走了大概一里地,他停下脚步,心里越来越沉。周围的景物在浓雾中看起来都一个样,他完全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在绕圈子。
他想起以前学过的野外求生知识,试图通过观察树干上的苔藓(阴面苔藓多)来判断方向。可扒开积雪一看,树干四面都差不多,而且被雪水浸得湿漉漉的,根本看不出来。
他又试着听声音,希望能听到屯子的狗叫或者什么标志性的声响。可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就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雾气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天色反而因为浓雾和冬日短暂的白天,开始渐渐暗了下来。寒冷像无数根细针,透过厚厚的棉衣往骨头缝里钻。赵卫国的心也一点点往下沉。他知道,必须在天黑前找到路,否则就真的危险了。
他再次蹲下,双手捧着黑豹的脸,看着它那双在雾气中依然清亮的眼睛:“老伙计,这回真得看你的了。你记不记得咱来的路?闻闻,带俺回家。”
黑豹用湿凉的鼻子蹭了蹭他的手,然后挣脱开,低下头,在原地转了两圈,鼻子贴着地面,非常专注地嗅着。它时而往前几步,时而又迟疑地退回来,鼻子不停地翕动。
赵卫国屏住呼吸,紧紧跟着它。
突然,黑豹抬起头,朝着一个方向坚定地吠叫了两声,然后迈步就走,边走边回头看他,那意思很明显——跟我走!
赵卫国心里升起一丝希望,赶紧跟上。他不知道黑豹靠的是什么,是来路上留下的微弱气味,还是动物天生对方向的直觉,但现在,这是他唯一的指望。
黑豹走得不快,但很稳,时不时停下来确认一下方向。赵卫国紧紧跟在它身后,一步不敢拉下。浓雾依旧,能见度极低,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能把全部的信任交给这条通人性的大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赵卫国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又冷又累。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黑豹突然加速向前跑去,消失在浓雾里。
“黑豹!”赵卫国心里一紧,赶紧喊了一声。
前方传来了黑豹兴奋的吠叫声。他咬着牙紧走几步,拨开挡在眼前的雾气,猛地,脚下触感一变,不再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林间雪地,而是相对平坦、被人踩实了的路径!
他心头狂跳,抬眼仔细辨认,终于看清了——这是屯子后面那条上山砍柴踩出来的小路!
“好小子!真让你找着了!”赵卫国激动地一把搂住冲回来的黑豹,用力揉着它的脑袋。黑豹也伸出大舌头,亲热地舔着他的脸,尾巴摇得像风车。
顺着这条熟悉的小路往下走,雾气似乎也淡了一些。当他远远看到靠山屯那些模糊的、亮起微弱灯光的房屋轮廓时,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只觉得浑身发软,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推开家门,带着一身寒气进屋时,王淑芬正焦急地等在门口,见他回来,这才长出一口气:“你这孩子,咋才回来?天都黑透了!你爹都要叫上铁柱他们去找你了!”
赵永贵也从炕上坐起来,皱着眉头看着他:“碰上啥事了?”
赵卫国卸下背篓和枪,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接过老娘递过来的热水碗,喝了一大口,才心有余悸地说:“没啥,就是在‘鬼见愁’那边,碰上了大雾,差点没转悠出来。多亏了黑豹。”
他简单说了迷路的经过,没提寻参的事。
赵永贵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吧嗒了口烟,道:“那地方邪性,往后少去。这大雪天的,参也都在土里猫冬呢,不好找。”
赵卫国点点头:“知道了,爹。”他心里明白,爹这是猜到他去干啥了。
王淑芬后怕地拍着胸口:“哎呀妈呀,可吓死我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赶紧上炕暖和暖和,饭在锅里给你热着呢。”
赵卫国爬上热炕头,感受着身下传来的暖意,看着趴在炕脚、似乎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黑豹,心里充满了感激。这次有惊无险,给他提了个醒。这老林子,就算他有重生的经验和超越年龄的沉稳,也大意不得。往后,得更谨慎才行。那寻参发财的念头,还是等来年开春,雪化路好走了再说吧。
眼下,还是安安稳稳猫个冬,把结婚要用的东西,一样一样,实实在在地准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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