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热起来,眼瞅着就要到五月下旬了。地里的玉米苗蹿起来一拃高,绿油油地连成片。山上的草木更是疯长,前几天采刺五加的地方,嫩芽已经舒展开,变成了硬邦邦的叶子,不能吃了。
赵永贵的伤一天好过一天。这天早上,他竟然不用人扶,自己拄着根棍子,慢慢挪到了屋门口,看着外面明晃晃的日头,长长舒了口气。
“他爹,你能走了?”王淑芬正在院里喂鸡,看见丈夫出来,又惊又喜,赶紧放下鸡食盆过来搀扶。
“嗯,躺得浑身骨头都锈了,出来透透气。”赵永贵试着松开棍子,慢慢站直,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腿脚也虚浮,但终究是能自己站立行走了。这对于全家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爹!你能下地了!”赵卫国从后院抱柴火回来,看见父亲站在门口,高兴得差点把柴火扔了。
“哥!爹好了!”卫东卫红也围了上来,小脸上满是兴奋。
黑豹也凑过来,用脑袋亲昵地蹭着赵永贵的裤腿。
赵永贵看着围在身边的家人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踏实笑容:“好了,差不多了。往后这个家,不用卫国一个人扛着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清楚,这次重伤伤了元气,往后重体力活是干不了了,这个家的顶梁柱,确实已经悄悄换成了儿子。他看着赵卫国晒得黝黑但精神十足的脸庞,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酸楚。
休息了一会儿,赵永贵对赵卫国说:“卫国,你过来,爹有事跟你说。”
赵卫国跟着父亲进了里屋。赵永贵让王淑芬从炕柜最里头,搬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物件。那东西一拿出来,就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枪油和木头混合的气味。
赵卫国心里一动,隐约猜到了是什么。
赵永贵小心翼翼地解开油布,里面赫然是一杆老旧的猎枪!枪托是暗红色的枣木,已经被摩挲得油光发亮,枪管黝黑,带着岁月的痕迹。这是一杆老式的燧发枪,俗称“老洋炮”或者“土铳”,是赵永贵年轻时打围的主要家伙事儿。后来枪支管理严了,这枪就很少动用,一直珍藏到现在。
“这枪,有些年头没响了。”赵永贵抚摸着冰凉的枪管,眼神里带着追忆,“爹这身子骨,往后怕是再也扛不动它上山了。咱家以后,说不定还得指着这老伙计换点嚼咕(吃的)。”
他抬起头,郑重地看着儿子:“卫国,你长大了,能扛事了。这枪,爹今天就传给你。但你要记住,枪这玩意儿,是帮手,也是阎王帖。用得好了,能保家糊口;用不好,就是家破人亡的祸根!规矩,比啥都重要!”
赵卫国心中一凛,重重地点了点头:“爹,我记住了!您放心,我一定守规矩!”
“好。”赵永贵开始演示,“这老洋炮,跟现在民兵用的五六半自动没法比,打一发费老劲。第一步,是保养。”
他让赵卫国打来一盆热水,又找出干净的破布和一小罐珍藏的枪油。他拆下枪管,用缠了布的通条蘸热水,仔细地清洗枪膛里的火药残渣,直到布条出来是干净的为止。然后用干布擦干,薄薄地涂上一层枪油,防止生锈。
“看明白没?打完枪,必须立马清理,不然锈住了就是根烧火棍。”赵永贵一边操作一边讲解,“枪托也得常擦擦,木头润着才不变形。”
赵卫国学得认真,每一个步骤都牢牢记住。
清理完毕,开始教装填。这是最复杂也最危险的一步。
“先倒火药。”赵永贵拿出一个牛角做的药壶,里面装着黑火药,“量要准,多了炸膛,少了打不远。”他用量杯小心地量出一份火药,从枪口倒入。
“然后垫药塞。”他用一根小木棍把一小团浸了油的棉花塞进枪口,轻轻捣实,“这叫闭气,让火药劲儿往一处使。”
“接着是铁砂。”他又拿出一个装铁砂的袋子,用量杯舀出适量铁砂倒入枪口。
“最后是封口塞。”再用一团棉花或者软木塞堵住枪口,防止铁砂掉出来。
“这还没完,”赵永贵拿起枪,把击锤(燧石夹)扳到待击发位置,“还得在药池里倒上引火药。”他在枪机部位的一个小凹槽里,倒入一点点更细的火药。
整个过程繁琐而缓慢,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
“看会了没?”赵永贵问。
“差不多记住了。”赵卫国点点头,心里却想,这可比后世那些枪麻烦太多了,真遇上紧急情况,等这一套弄完,黄花菜都凉了。不过他也明白,在这个年代,这就是猎户保命和吃饭的家什。
“光记住不行,得多练。”赵永贵把枪递给儿子,“以后这枪就归你保管了。记住爹的话:枪口永远不对人;不确认是猎物绝不开枪;进了屯子枪口朝下;还有,绝对不能用这玩意儿逞强斗狠!”
“爹,我记死了!”赵卫国郑重地接过沉甸甸的猎枪,感觉肩上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接下来的几天,赵卫国一有空就练习拆装和保养猎枪,熟悉每一个步骤。他不敢装实弹练习,只能空枪操作。赵永贵就在旁边看着,不时指点两句。
这天下午,赵卫国又在院里擦枪,黑豹好奇地趴在旁边看。赵卫国一边擦拭枪管,一边琢磨着什么时候能实际开一枪试试。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张小梅的声音:“卫国哥…在家吗?”
赵卫国抬头,看见张小梅站在门口,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正怯生生地看着他手里的枪,有点害怕的样子。
“小梅啊,进来呗,我擦枪呢,没装药,没事。”赵卫国招呼道。
张小梅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离那杆枪远远的,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俺…俺给你纳了副鞋垫…你老上山,费鞋…”
赵卫国心里一暖,接过鞋垫。是用的旧布糊的袼褙,一层层纳得密密实实,上面还用彩线绣了简单的“平安”二字,针脚细密匀称,一看就用了心。
“呀!手真巧!这比买的还结实!”赵卫国由衷地称赞,拿着鞋垫爱不释手,故意凑近闻了闻,嬉皮笑脸地说,“嗯,还有股皂角香味儿呢!”
张小梅的脸“唰”地红了,羞得跺脚:“你…你瞎闻啥!不要拉倒!”作势要抢回去。
“要!当然要!”赵卫国赶紧把鞋垫揣进怀里,贴身放着,还拍了拍胸口,“这以后就是我上山踩小人的法宝了!保证步步平安!”
“啥踩小人…净胡说!”张小梅被他逗得哭笑不得,眼角余光瞥见那杆猎枪,又担心地问,“你…你真要使这玩意儿啊?怪吓人的…”
“怕啥?男人不会使枪,那不成娘们了?”赵卫国挺起胸膛,故意摆了个威武的姿势,“等哥练好了枪法,给你打只最漂亮的野鸡做毽子!”
“谁…谁要你的野鸡…”张小梅声音越来越小,脸又红成了绸布,心里却有点甜丝丝的。她看着赵卫国摆弄枪械时专注而自信的侧脸,觉得这个从小一起玩泥巴的哥哥,好像真的不一样了,变得…更靠得住了。
“那…俺走了…”她怕待久了被人说闲话,转身要走。
“哎,等等!”赵卫国叫住她,从窗台上拿了两根红头绳——是上次买布时售货员搭的——塞给她,“给,扎辫子用!你这大辫子,配上红头绳,指定好看!”
张小梅捏着那两根鲜艳的红头绳,心里像揣了蜜,低着头,声如蚊蚋地说了声“谢谢”,便像只快乐的蝴蝶般飞走了。
赵卫国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摸了摸怀里带着少女体温和心意的鞋垫,又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猎枪,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
家业要兴,感情要追,这杆老枪,就是他赵卫国在这1982年的东北山林里,开拓未来的重要底气之一!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认真地擦拭起来,仿佛在打磨一件绝世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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