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吃上白面肉饺子、扯了新布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没出半天就传遍了靠山屯这个巴掌大的地方。
这年头,谁家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一年到头见不着几回荤腥,一件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赵家突然这么大手笔,难免不引人议论。
起初是羡慕。屯口的老槐树下,几个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啧啧称奇:
“永贵家这是缓过劲儿来了?听说他家大小子能耐了,又是挖药又是下套子的?”
“可不是嘛!昨儿个看见铁柱那傻小子扛着半口袋白面从公社回来,脸上都笑出花来了!”
“啧啧,白面饺子啊…俺家过年都没敢这么造(吃)…”
但渐渐的,羡慕就变了味,成了嫉妒和酸溜溜的闲话。尤其是那些家里劳力多却依旧过得紧巴的人家,心里更不是滋味。
“哼,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挖点破草,逮俩獾子,能嘚瑟几天?”懒汉二癞子磕着不知从哪顺来的瓜子,唾沫横飞,“赵永贵倒了,就他个半大小子,能支棱起门户?我看悬!等着瞧吧,有他哭的时候!”
“就是!那山是公家的,药材野物也是公家的,他这么可劲儿划拉,合适吗?”有人附和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酸意。
“俺听说啊,他家那黑狗邪性,是狼口里夺下来的,带煞气!别是走了啥歪门邪道…”更有那迷信嘴碎的婆娘,开始编排起怪力乱神的话来。
这些闲言碎语,难免会飘进赵家人耳朵里。
王淑芬去井沿挑水,平时一起唠嗑的几个媳妇看见她,笑容就有些勉强,说话也夹枪带棒:
“淑芬嫂子,听说你家这几天净吃好的了?可真舍得!”
“是啊,俺们家一年到头也见不着点油星,还是你家卫国有本事!”
“这有了钱就是不一样啊,新布都扯上了,啥时候让俺们也沾沾光?”
王淑芬是个要强的人,听了这些话,心里像堵了团棉花,又气又委屈。她勉强笑了笑,没接话,挑着水快步回家了。关上门,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
“咋了?外面那些长舌妇又嚼舌根子了?”赵永贵靠在炕上,看妻子脸色不对,沉声问道。
“没啥…”王淑芬抹了把眼睛,“就是…就是听不得他们那酸溜溜的劲儿!咱家遭难的时候,谁伸手了?这会儿看咱好过点,就眼红了?”
赵卫国正在院里磨柴刀,听到父母的话,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反过来也一样,你穷的时候别人或许还能同情你,你突然比他们过得好了,嫉妒就来了。
他站起身,走到屋门口,语气平静地说:“爹,妈,别往心里去。咱一不偷二不抢,靠自个儿力气和本事吃饭,有啥怕人说的?他们越说,咱越得把日子过好!气死那些红眼病!”
卫东在一旁气呼呼地挥舞着小拳头:“对!气死他们!俺哥就是厉害!”
赵永贵看着儿子沉稳的样子,欣慰地点点头:“卫国说得对。脚正不怕鞋歪,咱过咱的日子,让别人说去吧。”
话虽这么说,但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终究不是件舒服事。赵家院里的欢声笑语似乎也少了些,多了几分刻意的低调。
这天下午,赵卫国正在后院收拾那几张兔子皮,准备鞣制好了留着冬天用。忽然听到院墙篱笆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徘徊。
他警惕地抬起头,手握住了柴刀。黑豹也竖起耳朵,低吼了一声。
脚步声停住了,过了一会儿,一个怯生生的、带着点熟悉的女声响起:“卫…卫国哥?在家吗?”
赵卫国一愣,这声音…是张小梅?
张小梅家住赵家斜对过,比他小一岁,两人算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没少在一起玩泥巴。后来年纪渐长,男女有别,见面就少了,但偶尔碰见,张小梅总会红着脸飞快地看他一眼。赵卫国知道,这姑娘对自己有点意思,前世自己家道中落,张小梅后来被她爹嫁到了外村,听说过得并不好。
他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走到院门口。只见张小梅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褂子,两条乌黑的大辫子垂在胸前,手里端着个小葫芦瓢,正低着头,用脚尖碾着地上的土疙瘩,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
“小梅?咋是你?有事啊?”赵卫国有些意外。
张小梅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俺…俺娘让俺来的…听说赵叔身子不好,这是俺家鸡新下的几个蛋…给…给赵叔补补身子…”
说着,她把那个小葫芦瓢递了过来。瓢底躺着五六个还带着母鸡体温的、红皮鸡蛋。在这年头,鸡蛋可是金贵东西,自家都舍不得吃,要攒着换盐换针线的。
赵卫国心里猛地一热。他知道,这绝不是张小梅娘让送的,肯定是这丫头自己的主意。在全家都被闲话包围的时候,这份悄无声息的关心,显得格外珍贵。
他看着张小梅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和红透的耳根,没有立刻去接,而是轻声问:“你娘…知道你拿来吗?”
张小梅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几乎听不见:“…俺…俺偷拿的…你别跟人说…”
赵卫国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接过那个还带着她手心温度的小瓢,郑重地说:“小梅,谢谢你…也替我谢谢婶儿。这鸡蛋…我收下了。”
听到他收下,张小梅似乎松了口气,飞快地抬头又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关切,也有羞涩:“俺…俺走了…你…你们别听外人瞎说…好好过…”说完,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转身就跑回了斜对过的自家院子。
赵卫国端着那瓢鸡蛋,站在门口,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鸡蛋沉甸甸的,那份心意更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
黑豹凑过来,用鼻子嗅了嗅鸡蛋,疑惑地看着主人。
赵卫国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屋,把鸡蛋交给母亲:“妈,小梅送来的,说给爹补身子。”
王淑芬看着那几个红皮鸡蛋,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小梅是个好孩子…就是她爹张老蔫…唉…”张老蔫是屯里有名的势利眼,前阵子赵家困难时,碰面都绕着走。
“甭管她爹咋样,小梅的心意咱记着。”赵卫国沉声道。
他看着窗外那些可能还在嚼舌根的邻居方向,眼神变得愈发坚定。
别人越眼红,越说闲话,他就越要干出个样子来!不仅要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还要让像小梅这样真心对他好的人,将来也能沾上光!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他赵卫国,不是靠运气,而是靠实打实的本事和汗水,从这大山里刨出了金饭碗!
这股劲头,比赚了十块钱还让他充满力量。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只为一家温饱而挣扎的少年了,他的肩膀上,开始承载起更多的东西,包括一份悄然萌芽的情愫和一份不容辜负的期望。
路还长,但他脚步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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