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场景:县医院内科病房,正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切成细条,落在雪白的被单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父亲随身带的旱烟味,监护仪“滴滴”的声响有节奏地敲着。林舟坐在床边的折叠椅上,眼底带着血丝,手里攥着刚打印出来的检查单,指尖把纸边捏得发皱。
情节:凌晨三点父亲突发心绞痛被送进医院时,林舟还在合作社办公室改灌溉系统参数。此刻父亲刚从麻醉中醒透,脸色苍白得像褪了色的年画,却偏要撑着坐起来,枯瘦的手一把抓住林舟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病人。“小舟,你听爸说……”他声音发颤,每说一个字都要喘口气,“那机器咱别搞了,爸怕你走了歪路,跟你大伯似的——当年他非要搞塑料大棚,一场冻灾全赔了,最后连祖宗传下来的两亩地都卖了抵债……”话没说完,他就开始咳嗽,胸口跟着起伏,监护仪的声音陡然变快。林舟赶紧扶他躺好,把温水递到他嘴边,自己的声音也哑了:“爸,我知道你怕,可这次不一样。我找了省农科院的专家,连抗冻的种子都试过了,无人机撒肥比人工匀,还能省三成成本,我做了三年功课,不是瞎折腾。”父亲没再反驳,只是盯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那只布满老茧、指关节肿得变形的手,轻轻碰了碰林舟放在床头柜上的农机模型,模型是林舟去年特意给父亲做的迷你款,此刻螺旋桨还沾着点田泥。这时护士进来换药,低声跟林舟说:“你爸这病早有征兆,半年前就来做过检查,硬是没告诉家里人,说怕耽误你农地里的事。”林舟心里一揪,再看父亲时,父亲已经闭上眼,眼角却沁出了一点湿。
第二幕
老宅的阁楼,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来,扬起满室灰尘。阁楼里堆着旧木箱、褪色的年画和父亲年轻时的蓑衣,墙角的蜘蛛网上挂着干枯的玉米须,空气里飘着陈旧的木头味。
林舟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上来,手里攥着从医院带回来的钥匙——父亲住院前,把阁楼的钥匙塞给了他,说“要是我有事,你就去看看那箱子”。
靠墙的旧木箱上着铜锁,林舟用钥匙打开时,锁芯发出“咔嗒”一声脆响。箱子里铺着父亲的老棉袄,掀开棉袄,底下是一沓泛黄的照片和报纸。
最上面一张照片让林舟愣住了:照片里的父亲二十来岁,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站在一台锈迹斑斑的拖拉机旁,旁边还站着几个村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期待的笑。
照片背后用铅笔写着一行字:“88年试种机械化,败在人心不齐,愧对乡亲。”林舟再往下翻,一张皱巴巴的《县报》掉了出来,头版标题是“红星村机械化种植遇挫,农户亏损严重”,报道里提了一句“村民王某(林舟父亲)带头引进设备,却因技术不成熟、村民意见分歧,最终项目搁置,王某个人承担了两千元债务”。
林舟指尖抚过报纸上的名字,突然懂了父亲这些天的固执——不是反对科技,是怕儿子重蹈自己当年的覆辙,怕那“人心不齐”的苦再吃一遍。阁楼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照片边角轻轻晃,林舟把照片按在胸口,鼻子一阵发酸,原来父亲的“保守”,从来都是藏在心底的保护。
第三幕
村东头的试验田,黄昏把天空染成橘红色,麦浪在风里翻着金波。林舟推着轮椅,把刚出院的父亲带到田埂上,轮椅旁放着无人机遥控器,远处的夕阳正慢慢沉向地平线,把父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
“爸,你看。”林舟打开遥控器,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一架白色的无人机从田埂边的空地上起飞,嗡嗡的声音很轻,不像拖拉机那样吵。
无人机在麦田上空盘旋,屏幕上实时显示着土壤的养分数据,林舟把屏幕转向父亲:“你看这,这块地氮含量低,无人机能精准撒肥,比人工撒的匀,还不浪费。”
他操纵无人机下降,镜头对准麦田里的幼苗,屏幕上能清晰看到每株麦苗的叶片,“去年试种的半亩地,用这个方法,亩产多了两百斤。”
父亲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枯瘦的手慢慢抬起来,轻轻碰了碰屏幕上跳动的数据——那指尖还带着医院的消毒水味,却在碰到屏幕的瞬间,像是触到了土地的脉搏。无人机在麦田里飞了一圈,撒下的肥料像细密的雨,落在麦苗上。
林舟停了无人机,蹲在父亲面前,声音放软:“爸,我知道你怕人心不齐,可这次不一样,我跟村里家家户户都谈过,也找了专家兜底,不会像当年那样。”
父亲沉默了很久,直到最后一缕夕阳落在他脸上,他才缓缓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却很清晰:
“那……就试试看吧。”林舟心里一热,伸手握住父亲的手,父亲的手还是那么粗糙,却不再像以前那样紧绷,而是轻轻回握了他一下。
远处的炊烟升起来,田埂上的风带着麦香,父子俩的影子在黄昏里靠在一起,像一帧定格的画。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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