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尘埃落定,和议条款初定,萧煜将一应善后军务交由副手,自己则带着亲卫,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述职。踏入巍峨的城门,他甚至来不及回侯府梳洗换下那身沾染了边关风尘的戎装,便直奔皇宫。
金銮殿上,年轻的将军身姿挺拔,条理清晰地禀报着战况、伤亡、缴获以及后续布防建议。皇帝龙颜大悦,褒奖之词不绝于耳,当殿厚赏。然而,萧煜的心,早在踏入京城地界的那一刻,便已飞向了那个位于京畿、名为桃源的小村庄。
御前奏对一结束,他婉拒了同僚们的庆功邀约,以“身上带伤,需静养”为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再次翻身上马。
“世子,您不先回府吗?老侯爷和夫人定然挂念得紧……”亲卫队长忍不住提醒。
萧煜勒紧缰绳,望向桃源村的方向,深邃的眼眸中锐利的锋芒被一种急切的柔和所取代,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先去桃源村。”
马蹄踏过官道,扬起一路尘土。秋日的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他略显疲惫却依旧英挺的面容,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引得路上行人纷纷避让侧目。他却浑然不觉,脑海中反复浮现的,是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是那清冷面容上偶尔展露的浅淡笑意,是她在药香弥漫中专注施针的侧影,还有她面对权贵时不卑不亢的从容。
思念如同藤蔓,在分别的时日里悄然滋长,缠绕心间,此刻临近,更是疯长到几乎无法抑制。
当他带着一身征尘与肃杀之气,骤然出现在桃源村村口时,正在田埂上检查引水渠最后一段工程的村民们都被吓了一跳。那高头大马,那冷硬铠甲,那即便收敛也依旧迫人的气势,与这宁静祥和的村落格格不入。
“是……是萧将军!” 有眼尖的村民认出了他,惊呼出声。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苏家小院。
苏甜刚送走一位前来复诊的邻村老妇,正坐在院中石凳上,对照着医书整理今日的脉案。夕阳的余晖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沉静而美好。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以及村民们隐隐的骚动。她抬起头,恰好看见那个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高大身影,利落地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跨入院门。
夕阳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形,玄色铠甲上还带着远行的风霜与细微的划痕,俊朗的面容比记忆中更显棱角分明,眉宇间沉淀着战火洗礼后的沉稳与锐利,唯有那双望向她的眼睛,灼热、急切,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将所有的冷硬都在瞬间融化。
赵梅正从厨房出来,见到萧煜,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萧将军!您回来了!快,快请进!”
苏工也从屋里走出,见到萧煜,沉稳的脸上露出笑意,拱手道:“萧将军凯旋归来,恭喜!”
萧煜先是对着苏工和赵梅郑重抱拳行礼:“伯父,伯母,煜回来了。” 他的目光随即便不受控制地、牢牢锁在了那个已然站起身、静静望着他的少女身上。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绷紧。
他几步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草清香,能看清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极细微的波动。他一路疾驰,心中演练了无数遍的问候与诉说,在真正见到她的这一刻,竟有些语塞,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低沉而带着沙哑的呼唤:
“苏甜。”
苏甜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眼底带着血丝却目光灼人的男子,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他比离开时更黑了些,也瘦了些,但那股属于军人的坚毅气质和身居高位的气势却更加内敛而深沉。她能感受到他目光中毫不掩饰的炽热与思念,如同实质般将她包裹。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瞬间的慌乱,再抬眼时,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只是耳根处悄悄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她微微颔首,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却比平时似乎柔和了半分:“萧将军,一路辛苦。恭喜大捷。”
萧煜看着她这副故作镇定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驱散了他眉宇间的最后一丝疲惫。他没有在意她刻意的疏离称呼,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这几个月的分离都看回来。
“不辛苦。”他低声回应,目光依旧胶着在她脸上,“看到你……一切都好,便不辛苦。”
这话里的意味太过明显,连一旁的赵梅都听得老脸一红,连忙拉着还有些不明所以的苏工,借口去准备晚饭,躲进了厨房,将院子留给了这对久别重逢的年轻人。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秋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两人之间那无声流淌的、微妙而紧绷的气氛。萧煜的归来,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不仅打破了桃源村的宁静,更在苏甜看似平静的心湖中,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她知道,有些一直被刻意忽略和回避的东西,随着这个男人的归来,再也无法视而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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