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沥之事带来的微小涟漪很快平息，队伍依旧在死亡线上挣扎前行。但苏家五口的状态，在持续微量空间物资的滋养和那点竹沥的补充下，终究是稳住了，没有像某些人期待的那样迅速垮掉。
苏文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明显平稳悠长了许多，不再那么吓人。苏工、赵梅和苏锐虽然依旧步履蹒跚，但那股萦绕不散的濒死之气似乎淡了些。就连最“柔弱”的苏甜，偶尔睁开的眼睛里，也少了些涣散，多了点清亮。
这点细微的变化，或许旁人难以察觉，但一直用挑剔和恶意目光注视着他们的奶奶赵氏和大伯一家，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娘，您看老三一家，”大伯娘王氏凑在赵氏耳边，酸溜溜地低语，“命还真硬！吃了毒蘑菇，又没水没粮的，居然还能撑到现在？我看他们气色好像还好了点？别不是偷偷藏了什么好东西吧？”
赵氏浑浊的老眼立刻狐疑地眯了起来，死死盯住落在队伍最后面的苏工一家，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是啊，按理说早该不行了，怎么还能跟着？
这时，队伍前方出现了一小片低矮的灌木丛，虽然也半枯黄了，但总比光秃秃的地面强。里正招呼大家稍作歇息，找找看有没有能入口的东西。
人们一窝蜂涌上去，用手扒拉，用树枝挖掘，希望能找到点草根或者侥幸存活的野菜。
苏锐也默默走了过去，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盲目乱挖，而是凭借特种兵野外生存的经验，仔细辨认着几种他知道无毒且能提供些许水分的植物根茎，动作麻利地挖取。
苏文靠在父亲身边，看着哥哥的动作，轻声对苏工说：“爹，哥找的那几种，书上也说过，虽然不好吃，但确实能应急。”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相对安静的时刻，还是被不远处正无所事事的大堂哥苏耀祖听了去。
苏耀祖本就因为之前苏文“认出”竹沥出了风头而心里不痛快，此刻见这病秧子堂弟又在那里“显摆”什么书本知识，而自己这个正经童生却对这些“下贱”的草木一无所知，一股邪火顿时冲了上来。
苏耀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其实也没什么好拍的），踱着步子走到苏工一家附近，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声音拔高，故意让周围人都听见：
“哟，这不是我们家的小秀才吗？躺了几天，这学问见长啊？连路边的野草都认得这么清楚？知道的以为你是逃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来游山玩水、辨识百草呢！”
他话音一顿，目光扫过苏锐刚刚挖出来的几根瘦小的根茎，嗤笑一声：“哼，认得几根破草根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我看啊，有些人就是命贱，吃毒蘑菇都毒不死，还能有闲心在这里之乎者也，装模作样！”
这恶毒而刻薄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向刚刚经历生死、还被至亲抛弃的苏工一家。
赵梅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苏工紧紧攥住了拳头，额角青筋跳动。苏文抿紧了苍白的嘴唇，眼神里是超越年龄的冰冷。
而正在挖掘的苏锐，动作猛地一顿。
他没有立刻回头，而是缓缓地、将手中那根刚挖出的根茎上的泥土一点点擦干净，然后，才直起身，转了过来。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因为长期的饥饿和虚弱显得有些麻木。但当他那双眼睛抬起，看向苏耀祖时，苏耀祖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了天灵盖！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冰冷，锐利，仿佛荒野里饿狼盯上猎物的目光，带着一种尸山血海里淬炼过的煞气，直接穿透了他故作镇定的外表，刺入他胆小卑劣的灵魂深处。
苏耀祖嚣张的气焰瞬间被冻住，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小腿肚子有些发软。
苏锐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眼睛，冷冷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些原本在看热闹的村民也感受到了这股无形的压力，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
“耀祖！你胡咧咧什么！”奶奶赵氏见状，立刻尖声叫道，快步走过来，一把将大孙子拉到自己身后，像是护崽的老母鸡，对着苏锐怒目而视，“你个死小子，你想干什么？瞪什么瞪？还想打你堂哥不成？”
她完全无视了是苏耀祖先出言挑衅，只一味地偏袒。
苏锐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重新蹲下身，继续沉默地挖掘那些“破草根”。仿佛刚才那慑人的眼神，只是苏耀祖的错觉。
但苏耀祖苍白的脸色和惊魂未定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告诉众人，那不是错觉。
赵氏见苏锐“服软”，气焰更盛，指着苏工和赵梅骂道：“看看你们教出来的好儿子！目无尊长！还敢瞪他哥哥！反了天了！”
苏工抬起头，看着母亲那毫不讲理的嘴脸，心中最后一丝对亲情的奢望也彻底湮灭。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紧紧握住了妻子冰凉颤抖的手。
赵梅感受到丈夫掌心传来的力量，深吸一口气，将委屈和愤怒硬生生压了下去，低下头，不再看那令人心寒的婆婆和侄儿。
一场风波，看似在赵氏的偏袒和苏锐的沉默中平息。
但苏耀祖那欺软怕硬的丑态，苏锐那瞬间展露的锋芒，以及爷奶毫无底线的偏袒，都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所有旁观者的眼里。
苏甜靠在父亲另一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着大哥苏锐沉默却挺拔的背影，又看了看色厉内荏的奶奶和吓得不敢再吭声的苏耀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跳梁小丑。
等着吧，真正的较量，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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