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玉玦与旧影
钦差行辕的这处小院,虽说是“暂居”,实则与囚笼无异。高墙环绕,唯一的院门由四名气息沉稳、目不斜视的带刀护卫把守,院内陈设简单到近乎刻板,连一株可供藏身的茂盛花草都无。
陈笑宝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代表行辕秩序的更漏声,心中并无多少安稳之感,反而有种更深的不安在蔓延。冯钦差最后那句关于母亲本名的问话,以及那意味深长的反应,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叶娘子”……冯坤显然知道更多。他摩挲玉佩的低语,虽未听清,但那瞬间流露出的复杂情绪,绝不仅仅是听闻一个旧日江湖人的名字那么简单。
“宝哥,我们以后……就要一直待在这里了吗?”逍遥挨着他坐下,小声问道。脱离了易容,他清秀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惑,这精致却冰冷的牢笼,比破庙更让他不安。
陈笑宝收回思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强笑了笑:“暂时安全了。至少,圣教和那个蒙面人,不敢轻易闯钦差行辕。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必须稳住逍遥,也必须稳住自己。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何焦躁和慌乱都只会让处境更糟。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和低语。随即,院门打开,孙师爷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名捧着食盒的仆役。
“陈公子,李公子,用些晚膳吧。行辕简陋,比不得外面,还望海涵。”孙师爷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指挥仆役将饭菜在院中的石桌上摆开。虽是寻常菜色,倒也精致干净。
陈笑宝道了声谢,并未动筷,而是看向孙师爷,试探着问道:“孙师爷,不知……悦来栈那边?”
孙师爷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陈公子放心,大人亲自交代的事情,岂敢怠慢?东西,已经顺利取回,正在由大人亲自查验。”
取回了!陈笑宝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却又立刻提起了另一块。冯钦差亲自查验《秘录》和碎片……他会看出什么?母亲是否在《红尘经》或《秘录》中留有其他线索?
“如此便好。”陈笑宝面上不动声色,“有劳师爷了。”
孙师爷摆摆手,目光在陈笑宝脸上转了转,忽然压低声音道:“陈公子,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师爷请讲。”
“公子是聪明人,当知如今处境。大人既然允了你们戴罪立功,便是给了天大的恩典。接下来,公子务必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八个字的读音,“尤其是关于圣教的讯息,越是详尽,对公子二位,越是有利。切莫……有所保留,自误前程啊。”
这话看似劝诫,实为警告和敲打。陈笑宝立刻明白,这是冯钦差借孙师爷之口,在提醒他交底要彻底。
“草民明白,定当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隐瞒。”陈笑宝恭敬应道。
孙师爷满意地点点头,又寒暄两句,便带着仆役离开了。院门再次合拢,隔绝内外。
陈笑宝和逍遥沉默地用着饭食,味同嚼蜡。
与此同时,行辕核心区域,冯钦差的书房内。
烛火通明。书案上,摊开放着一本材质奇特、非帛非纸、色泽暗沉、边缘有着火焰灼烧痕迹的古老书册,正是《无极星衍秘录》。旁边放着一个打开的铁盒,里面垫着软绒,盛放着一枚鸡蛋大小、非金非玉、表面有着天然形成的、如同星图般复杂玄奥纹路的暗色晶体——星枢碎片。
冯钦差并未去翻阅《秘录》,他的目光,先是久久地停留在那枚星枢碎片上,眼神深邃,带着一种审视与凝重。良久,他才移开视线,从怀中再次取出那枚边缘残缺的古朴玉佩,将其轻轻放在《秘录》的旁边。
烛光下,玉佩的材质与《秘录》的书页、星枢碎片的晶体,隐隐散发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同源的气息。
他的手指拂过《秘录》封面那几个扭曲诡异的古字,又轻轻触碰了一下星枢碎片冰凉的表面,最终,定格在那枚玉佩上。
“星枢……《无极星衍》……叶知秋……”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复杂难明的情绪,“二十年前,各方争夺,血雨腥风,最终却都成了镜花水月……没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它们会以这种方式,同时出现在本官面前。”
他拿起那枚玉佩,对着烛光仔细端详。玉佩的残缺处,切口光滑,仿佛是被什么利刃精准地一分为二。
“当年你携半块‘同心玦’孤身引开追兵,究竟是生是死?”冯坤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玉佩,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惊才绝艳、却又倔强决绝的身影,“若你已死,为何你儿子手中的《秘录》与碎片保存得如此完好?若你尚在……这二十年,你又身在何方?你可知,你儿子如今,正步你的后尘,甚至……陷得更深?”
书房内寂静无声,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冯钦差缓缓将玉佩收回怀中,目光重新变得冷静而锐利。他不再看那《秘录》与碎片,而是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
无论叶知秋是生是死,无论二十年前有多少恩怨纠葛,眼下最重要的,是处理“圣教”这个迫在眉睫的威胁。陈笑宝和李逍遥是关键的棋子,也是危险的变数。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如何用好这两枚棋子,既要撬开圣教的龟壳,又要防止他们脱离掌控,甚至……反噬其身。
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一封密信,正在成型。信的内容,关乎下一步的部署,也关乎那对被困在小院中的兄弟的命运。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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