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金针渡穴与镇中暗探
古老头的医术，远比陈笑宝想象的更为精深玄奇。
接下来的几日，古老头每日定时为明月心行针。他用的金针并非寻常医者所用的细针，而是七根长短不一、造型古朴、隐隐有流光暗蕴的特制金针。行针之时，古老头那平日里显得浑浊的双眼会变得异常专注清明，枯瘦的手指稳定得如同铁铸，认穴之准，下针之稳，手法之妙，看得一旁观摩的陈笑宝眼花缭乱，心中暗自称奇。
那金针并非简单地刺入穴位，而是以一种极其独特的韵律或深或浅地捻动、震颤，隐隐伴随着极其微弱的、仿佛能引动气血共鸣的嗡鸣声。陈笑宝甚至能肉眼看到，随着金针的运作，明月心后背那五道乌黑的爪痕边缘，有丝丝缕缕极其淡薄的黑气被缓缓逼出，消散在空气中。而她背后那个诡异的罗盘刺青，在行针时，暗红色的线条也会变得格外清晰，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与金针的力量形成一种微妙的抗衡与牵引。
每一次行针结束，古老头都像是耗尽了心神，额间见汗，气息微喘，需要静坐调息片刻。而明月心则如同从水中捞出，浑身被汗水浸透，脸色却会泛起一丝短暂的红润，气息也明显顺畅悠长了许多。
“古老先生的‘太乙金针’，果然名不虚传。”一次行针后，明月心倚在床头，声音虽然依旧带着虚弱，但精神明显好转，看着古老头的眼神中带着由衷的敬意，“以此法驱毒，辅以汤药，或许真能在我这破败身子上，创出奇迹。”
古老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收起金针，并未多言，转身便去熬制那加入了“赤阳茯苓”的汤药去了。
陈笑宝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对这位神秘老者的感激与好奇与日俱增。他越发确信，这古老头绝非凡俗郎中，其来历恐怕比明月心知道的还要深。然而，每当他试图旁敲侧击地打听，古老头要么沉默以对，要么就用那双看似浑浊、实则洞悉一切的眼睛看他一眼，让他所有试探都无功而返。
明月心的伤势在古老头的妙手和珍贵药材的滋养下，以惊人的速度稳定并好转。虽然离痊愈尚远，更不能动武，但至少已无性命之忧，人也精神了许多，偶尔还能在陈笑宝的搀扶下，在院子里慢慢走上几步。
这给了陈笑宝极大的安慰，也让他能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对药王镇局势的探查上。
他不再满足于在“济世堂”被动地获取零星信息。凭借着《红尘经》的洞察力和多年在忘红尘历练出的与人打交道的能力，他开始有意识地、更加深入地融入这座小镇。
他换上了一身半新不旧的棉布长衫，收敛起属于忘红尘少东家的精明外露，扮作一个前来采购药材、顺便为家中“体弱娘子”求医问药的寻常外地客商，每日流连于百草街各家药铺、茶肆、乃至一些看起来颇为破旧、却往往藏着真知灼见的老字号摊位。
银子开路，加上恰到好处的恭维和一副人畜无害的担忧模样，让他很快便与几家药铺的掌柜、伙计，甚至一些常年在云雾山采药的老药农搭上了话。
他从他们口中，听到了更多关于药王镇的隐秘：
“济世堂”的东家姓赵，据说背后确实有来自京城的贵人支持，近两年势力扩张极快，几乎垄断了镇上三成以上的珍贵药材生意，连本地几个老字号都被压得喘不过气。甚至有传言，赵东家与西南来的某些“神秘客商”往来密切。
最近镇上确实来了不少生面孔，除了各地药商，还有一些行踪诡秘、不像是来做生意的人。有人看见他们在打听几个月前是否有一老一少、或者受伤的女子来到镇上。
云雾山深处近来不太平，好几个经验丰富的老药农都在深山里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传言山里出了吃人的精怪，也有人说，是有人在深山里搞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怕人撞见。
这些信息碎片在陈笑宝脑中逐渐拼凑。他几乎可以肯定，“济世堂”的赵东家，即便不是敌人一伙，也定然知晓些什么，甚至可能已经被渗透或收买。而那些打听消息的生面孔，目标极有可能就是他们三人！
敌人的触手，果然已经伸到了药王镇！
这一日，陈笑宝在一家老茶肆里，听几个老药农抱怨最近药材收购价格被“济世堂”压得太低，日子难过。他心中一动，凑上前去，借口想收购一些年份足、品相好的稀有药材，绕过中间商，与几位老药农攀谈起来。
他出手阔绰，言语又诚恳，很快便赢得了其中一位姓冯的老药农的好感。冯老汉年约六旬，在云雾山采药四十余年，对山中情况了如指掌。
“唉，客官你是不知道，如今这云雾山，外围的好药材都快被采光了，想找好东西，非得往那没人敢去的‘落魂涧’、‘毒瘴林’深处钻不可！可那地方……”冯老汉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恐惧之色，“邪门得很！前两个月，李老棍他们几个不信邪，组队进去，说要找什么‘七彩灵芝’，结果……一个都没回来！连尸首都找不到！”
“哦？竟有此事？”陈笑宝故作惊讶，“那地方为何如此凶险？可是有什么猛兽盘踞？”
“猛兽倒是其次，”冯老汉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那地方，听说……闹鬼！有人晚上看见过鬼火，听到过女人的哭声！还有人说，在里面看到过会自己移动的稻草人，挂着不响的铃铛，对着人笑！”
稻草人！不响的铃铛！
陈笑宝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与他们在山道遇袭时的情况何其相似！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骇，不动声色地问道：“竟有这等怪事？莫非是山精野怪作祟？”
“谁知道呢！”冯老汉叹了口气，“反正现在没人敢往那边去了。‘济世堂’前阵子还私下里高价悬赏，要找什么‘阴属性的灵物’，指明要去那些邪门地方找，重赏之下有几个亡命徒接了活，结果……唉，也没见谁拿着赏钱出来。”
阴属性灵物？陈笑宝立刻联想到了紫檀木盒、那些邪异符文，以及明月心背后的刺青。对方果然在搜寻与这些相关的东西！
他又与冯老汉闲聊了几句，买下了他带来的几样还算不错的药材，并约定日后若有好货，可直接送去他“暂居的亲戚家”（他留了百草堂附近另一处地址），价格从优。
离开茶肆，陈笑宝心情沉重。线索越来越清晰，指向云雾山深处，也指向了那个神秘而危险的“济世堂”。敌人不仅在搜寻他们，似乎还在利用药王镇的地理和资源，进行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图谋。
他必须尽快将这些信息告诉明月心，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然而，当他快步走回百草堂所在的那条僻静胡同时，一种莫名的、被人注视的异样感，如同冰冷的蛇，悄然攀上了他的脊背。
他猛地停下脚步，霍然回头！
胡同口空无一人，只有风吹动地面落叶的沙沙声。
是错觉吗？
陈笑宝眉头紧锁，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种在忘红尘多年历练出的、对危险的本能感知，很少出错。
他加快脚步，迅速回到了百草堂，反手紧紧闩上了院门。
靠在门板上，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湿。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古老头从正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散发着浓郁药香和一丝奇异阳和之气的汤药。
古老头看了他一眼，那平静无波的目光，似乎在他略显仓促的神情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端着药碗走进了东厢房。
陈笑宝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这个看似与世无争的百草堂，这个神秘莫测的古老头，真的能成为他们安稳的避风港吗？
还是说，他们只是从一片危险的江湖，踏入了一个更加深邃、更加诡异的迷局之中？
而此刻，在百草堂斜对面，一座废弃阁楼的阴影里，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色短打、面容普通得扔进人堆就找不着的男子，缓缓收回了目光，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街道的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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