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低沉的水流声，如同地心传来的永恒脉搏，从若有若无逐渐变得清晰可闻，引导着他们在深邃的黑暗中前行。
通道的坡度进一步变得平缓，最终趋于水平。空气中那股陈腐的气息被一种更湿润、更凛冽的水汽所取代，温度也似乎停止下降，维持在一个恒定而刺骨的低温。
头灯的光柱刺破前方的黑暗，终于不再是无限延伸的通道墙壁。光芒的尽头，空间豁然开朗！
他们走出了通道，站在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的边缘。眼前的情景，让见多识广的团队成员也不由得再次屏住了呼吸。
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横亘在他们面前。河面宽度目测超过二十米，河水在头灯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绝对的漆黑，深不见底，仿佛流淌的不是水，而是融化的墨汁。河面异常平静，几乎看不到涟漪，只有一种缓慢而沉重的流动感，显示着它并非死水。那低沉的哗哗声，正是这黑色河水在未知的河道中流动所发出的，在这巨大的空间里形成空洞而回响不绝的背景音。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一种特殊的、带着铁锈和矿物质混合的腥冷气息。河水散发出的寒意比周围的空气更甚，仅仅是站在岸边，就能感觉到那股能冻结灵魂的冰冷。
“这……这是什么河？怎么黑得像石油一样？”凌笑笑的声音带着惊愕，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怕那漆黑的河水会突然溅到自己身上。
苏岚蹲下身，谨慎地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极快地触碰了一下岸边岩石上凝结的水珠，放到鼻尖嗅了嗅，又用一个小型水质检测笔测量了一下。
“温度极低，接近冰点。ph值偏中性，但矿物质含量异常高，尤其是铁、锰离子和某些硫化物，这可能是导致河水颜色深黑的原因。不建议直接接触，可能有未知微生物或化学物质。”她快速报出数据，语气严谨。
而更令人震惊的，并非这条诡异的地下暗河本身，而是河的对岸。
在头灯光芒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河对岸并非天然的岩壁，而是隐约呈现出明显的人工建筑轮廓！
那似乎是一片依附着天然洞壁修建的石砌平台或地基，规模宏大，向左右两侧延伸，隐没在光芒无法照亮的黑暗之中。平台上，似乎耸立着更加复杂的结构——像是残破的墙壁、拱门的遗迹，甚至可能还有雕像的基座。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浓重的阴影里，细节难辨，只能感受到一种沉默而庞大的存在感，一种跨越了漫长岁月的死寂与庄严。
“对岸……有东西！”金万两也看到了，暂时忘记了寒冷和诡异的河水，眼睛瞪得溜圆，“房子？庙？我的天，这河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陈玺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奔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暗河两岸的距离、河水的宽度与深度、对岸建筑的规模和制式……
“这不是天然的屏障，”他沉声道，声音在空旷的地下河面上激起轻微的回音，“这条河，以及河对岸的建筑，是整体设计的一部分！看对岸那个平台的高度和这边的通道出口，几乎是水平的。这意味着，原本这里极有可能有一座桥！连接两岸的桥！”
他的推断让众人精神一振。有桥，就意味着有路！
几道光柱立刻在靠近岸边的水面上急切地扫动，寻找着任何桥墩、锁链或者残留结构的痕迹。
然而，目光所及，只有漆黑如镜的河面。看不到任何突出水面的支撑物，岸边也只有被水流冲刷得光滑无比的岩石，找不到任何曾经固定过大型建筑的遗留点。
“桥……好像没了。”凌笑笑失望地说，“是被冲垮了？还是……根本就是我们猜错了？”
吴山岳走到水边，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用力抛向河面。
“噗通。”一声沉闷的响声，石头瞬间被漆黑的河水吞噬，连个水花都没怎么溅起来，就直接沉没了，没有碰到任何障碍物的迹象。
“水深不明，流速虽然缓慢，但水下可能有暗流。温度极低，人体落水几分钟就会失温。”吴山岳做出了冷静而残酷的判断，“泅渡，不可能。”
希望刚刚升起，就被眼前这二十多米宽、冰冷漆黑的冥河般的水域无情地斩断。
能量探测仪的蜂鸣声依旧持续着，屏幕上的箭头明确无误地指向河对岸那片黑暗中的建筑群。目标近在咫尺，却被这条无法逾越的地下暗河死死拦住。
“那……那怎么办？”金万两傻眼了，“咱们千辛万苦下来，就为了站在这黑水河边喝风看对岸？这不坑人吗！”
苏岚没有放弃，她的光束沿着河岸线仔细扫描：“如果原本有桥，那么两岸应该都有相应的建筑基础。看看我们这边，会不会有残留的码头、系缆桩或者其他渡河设施的痕迹？”
团队立刻分头，沿着他们所在的这边河岸向左右两侧小心搜索。河岸大多是湿滑的岩石，有些地方异常狭窄，甚至需要紧贴着岩壁移动。
搜索了几分钟，就在气氛越来越凝重时，走在左侧探索的吴山岳忽然发出了信号。
“这里有发现。”
众人立刻聚拢过去。在靠近岩壁的一个凹陷处，堆积着一些早已彻底腐朽、一碰就碎的烂木条和几段完全锈蚀、几乎与岩石长在一起的粗大金属环。旁边还有几个凿在岩石上的、明显是人工开凿的石孔和凹槽。
“是废弃的码头或者渡口遗址。”吴山岳判断道，“这些烂木是船体的残骸，这些金属环是系缆桩。看来古人也是通过船只渡河的。”
这个发现证明了陈玺的猜测，这里确实有渡河手段，但也仅此而已。眼前的残骸状态表明，这些设施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彻底报废，无法再使用。
刚刚升起的希望再次破灭。
难道他们真的要止步于此，眼睁睁看着河对岸的秘密，却无法触及？
就在这时，陈玺的目光被码头遗址后方岩壁上的一些刻痕吸引了。那不是西夏文，而是一些更简单的、类似指示方向的箭头和波浪形的符号，指向河水下游的方向。
“看这些符号，”他指着岩壁，“像是在指引方向。下游……会不会还有其他的渡口，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他的话音未落，一阵极其微弱、却绝非幻觉的“嘎吱”声，顺着水流的方向，从下游深沉的黑暗中，隐约飘了过来。
那声音，像是腐朽的木头在相互摩擦。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顿住，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下游那片无尽的黑暗。
难道……除了他们，这地下深渊中，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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