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枯寂如石,与断壁残垣融为一体,覆盖着不知积攒了多少岁月的尘埃。甲胄残破,样式古朴,带着与这片遗迹同源的沧桑。它低垂着头,面容隐在阴影与尘埃之下,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流转,仿佛自天地开辟之初便已坐化于此。
然而,林烨浑身的血液却在这一刻近乎凝固。
危险!极致的危险!
那是远超金丹境界,甚至比他之前面对阵灵时更加纯粹、更加直接的死亡预兆!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具枯坐的躯体,而是一头收敛了所有气息,假寐于此,随时可能暴起噬人的太古凶兽!
他手中的“陨辰”残剑,那近乎呜咽般的轻颤愈发明显,剑魂传递来的不再是战意,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悲伤,有缅怀,但更多的,是一种如临大敌的警惕,甚至……是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
能让太墟之主佩剑的剑魂都感到恐惧的存在?!
林烨心脏狂跳,呼吸几乎停滞。他死死盯着那道身影,混沌时空之眼运转到极致,银芒在眼底疯狂闪烁,试图看穿那层尘埃与死寂的伪装。
看不透!
那身影周围的空间是扭曲的,并非阵法所致,而是其本身的存在,就使得规则在其周围坍缩、臣服!时空之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深邃的、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虚无”!
不能动!绝对不能引起它的注意!
林烨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混沌领域内缩,紧贴皮肤,连心跳都几乎停止。他像一块真正的石头,僵立在原地,唯有思维在疯狂运转。
“守墓者?还是……被封印于此的古老存在?”
那些散落在广场上的“新鲜”骸骨,死状凄惨,恐怕就是惊动了这尊存在的下场。元婴修士在其面前,亦如土鸡瓦狗!
怎么办?退?后方是绝地,无路可退。进?星门近在咫尺,但这尊存在如同天堑,横亘在前。
就在林烨心念急转,苦思对策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嗡鸣,自那枯坐的身影处传来。
覆盖在其身上的厚厚尘埃,簌簌滑落少许。
它那低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一丝幅度。
没有眼睛!在那头盔的阴影下,本该是面部的位置,只有两点深邃无比、如同微型黑洞般的幽光,骤然亮起!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亿万座太古神山轰然压下,瞬间充斥了整个星门广场!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地面寸寸龟裂!那些散落的修士骸骨,在这威压下直接化为了齑粉!
林烨如遭雷击,浑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一口鲜血险些压制不住喷涌而出!混沌领域剧烈扭曲,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溃!
这威压,并非针对他,仅仅是那存在苏醒时自然散发的气息!
它……醒了!
那两点幽光,淡漠、冰冷,不含丝毫情感,如同俯视蝼蚁的神只,穿透虚空,瞬间锁定在了林烨身上。
被锁定的刹那,林烨感觉自己的神魂、肉身、乃至真灵,都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绝望,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擅闯……太墟禁地……扰……亡者安眠……死……”
一个干涩、沙哑,仿佛亿万年来未曾开口,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与规则的意念,直接在林烨识海中炸响。这意念比古阵的阵灵更加凝实,更加恐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话音未落的瞬间,那枯坐的身影,动了。
它并未站起,仅仅是抬起了那只覆盖着残破甲胄的右手,对着林烨,遥遥一指。
没有光华,没有声响,没有能量波动。
但林烨却看到了——一道无形的、由最纯粹“死寂”与“终结”规则凝聚而成的指力,跨越了空间,无视了时间,已然降临至他的眉心之前!
快!无法形容的快!超越了思维反应的速度!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这一指,蕴含的并非力量的大小,而是规则的绝对性!它指向的,是“存在”的终结!
“不——!!!”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林烨的咽喉,攥住了他的心脏!他体内的混沌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爆发出濒临极限的光芒!识海中,太墟令虚影震荡不休,清辉与那指力中蕴含的恐怖规则激烈对抗!
但,差距太大了!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他的护体灵光,他的混沌领域,在这规则指力面前,形同虚设!
就在林烨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意识即将被那绝对“死寂”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
“铮——!!!”
他手中一直轻颤呜咽的“陨辰”残剑,猛然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剑鸣!
这剑鸣不再是悲怆,不再是警惕,而是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宁折不弯的滔天桀骜与战意!
仿佛在宣告:即便主人已逝,即便剑身残破,太墟之剑,亦不容宵小审判其传承者!
嗡!
漆黑的剑身自主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密布的裂纹之中,仿佛有沉睡的太古星核被点燃!一股虽远不及全盛时期万一,却同样凌驾于寻常规则之上的、属于太墟之主的无上剑意,轰然爆发!
这剑意自主护主,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黑色剑罡,悍然迎向了那无形的“终结”指力!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仿佛响彻在万古时空中的异响。
黑色剑罡与无形指力在林烨眉心前三寸之处轰然碰撞!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
只有规则的湮灭与对抗。
黑色剑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崩碎、消融,显然不敌。但那无形指力,也被这决绝的一剑,硬生生阻滞了一瞬,其蕴含的“终结”规则,被斩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就是这一瞬!就是这一隙!
“吼!”
林烨双目赤红,抓住了这用“陨辰”剑魂本源力量争取来的、唯一的生机!他不再压制,体内所有混沌灵力,连同刚刚通过道痕淬魂获得的全新感悟,以及对生存的极致渴望,尽数燃烧、爆发!
“混沌……衍化!万法……归墟!”
他双手握紧“陨辰”,不再是被动承受剑意,而是主动将自己的混沌之道,与残剑中爆发的太墟剑意强行融合,循着那被斩开的一隙规则,向着前方,向着那枯坐的身影,向着那扇残破的星门,斩出了超越自身极限的一剑!
一道不再是纯粹漆黑,而是灰蒙蒙、仿佛蕴含着天地未开时鸿蒙景象的混沌剑罡,撕裂了凝固的威压,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悍然斩出!
这一剑,目标并非那枯坐身影本身——林烨有自知之明,那绝非他现在能撼动——而是斩向了身影与星门之间的……那片空间!斩向了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的联结之处!
他要的,不是战胜,不是击杀,而是……一线冲过封锁,抵达星门的机会!
混沌剑罡所过之处,万物归寂,连那“终结”的规则似乎都被短暂的混沌所同化、扰乱!
枯坐身影那两点幽光微微波动了一下,似乎对这蝼蚁竟能爆发出如此力量,并能扰乱其规则感到一丝……微不足道的讶异。
它那抬起的右手,食指微微弯曲,似乎准备按下第二指。
但,就在这刹那的讶异与间隙之中——
林烨身随剑走,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暗红天幕的灰线,以近乎燃烧生命本源的速度,冲过了那被短暂斩开的威压屏障,猛地撞向了那扇残破的、散发着苍茫气息的星门!
在他身影触及星门那冰冷材质的瞬间,他感觉到“陨辰”剑柄处的太墟印记微微发烫,与星门产生了某种共鸣。
同时,身后,那第二指蕴含的、足以让星辰寂灭的恐怖力量,已然降临。
是生?是死?
一切,都交给了这扇通往未知的……太墟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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