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的小厨房一早便忙碌起来，蟹粉的鲜香混合着其他精致食材的气息，隐隐飘出宫墙。
后宫中的消息除非刻意隐瞒否则瞒不过各宫耳目。
翊坤宫内，年世兰正对镜试戴一对新得的赤金镶宝石耳坠，闻言撇了撇嘴，将耳坠重重拍在妆台上：
“本宫都还没去昭姐姐那里吃过晚膳啊！”
语气酸溜溜的，带着明显的不快。
颂芝连忙陪笑道：
“娘娘，皇上不过是去用顿晚膳罢了。贵妃娘娘可是经常给您备着您最爱吃的点心，皇上不过偶尔去一次。”
年世兰哼了一声，脸色稍好一点。她想起沈眉庄落水那晚，泠雪为她作证解围，心中感激：
“罢了，昭姐姐待本宫最好。只是……皇上也不能总是去找昭姐姐，本宫都不能去找她了。”
长春宫偏殿，甄嬛听闻消息，正执笔练字的手微微一顿，墨点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污渍。
她放下笔，静静地看着那团墨迹。
流朱在一旁愤愤不平：
“小主，皇上这都连着好几日去承乾宫了……”
“流朱！”
甄嬛轻声喝止，语气平静无波：
“皇上想去哪，是皇上的自由。昭贵妃娘娘伺候得好，皇上自然爱去。”
她拿起另一张纸，重新蘸墨，继续临帖，仿佛浑不在意。只有紧握笔杆的指节，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安陵容的得脸，皇上的专宠，昭贵妃无处不在的影响力……都像一根根细针，扎在她的心上。
浣碧近日被禁足抄书，更让她觉得身边无人可用，举步维艰。
而咸福宫存菊堂内，沈眉庄正安静地抄录着佛经，听闻消息后笔尖顿了顿，便继续书写，神色如常。
采月低声道：
“小主，皇上似乎格外偏爱昭贵妃娘娘……”
沈眉庄头也未抬，淡淡道：
“昭贵妃娘娘性情温和，陪伴圣驾多年，得皇上青睐是自然的事。我等只需安守本分，做好自己的事便是。”
经历落水一事，她愈发谨慎，不愿卷入任何是非。偶尔想起那晚泠雪随意的解围，心中仍存着一丝复杂的感激与探究。
承乾宫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晚膳时分，胤禛如期而至。
桌上果然摆着他喜爱的蟹粉狮子头，还有几样清爽时蔬和一碗碧粳米粥，简单却精致。
泠雪并未盛装打扮，依旧是一身家常的浅碧色软缎袍子，亲自为他布菜盛汤。
“四哥尝尝，这狮子头很好吃，脆甜解腻。”
泠雪将菜夹到他碗中，语气自然亲昵。
胤禛颔首，尝了一口，果然鲜香不腻，点头赞道：
“不错，火候正好。”
他心情似乎不错，边吃边问起庄子上的事。
“前几天你说那识字班有几个丫头学得不错，可有什么新进展？”
泠雪笑道：
“正想跟四哥说呢。有个丫头，她爹是木匠，她自己琢磨着改进了纺车的踏板，如今纺线又快又匀，庄子上都夸她能干。我想着，是不是该赏她点什么，也算是个鼓励？”
胤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竟有此事？小小年纪，能改良器具，倒是个有灵性的。赏！让内务府拨些银钱布料下去，就说是皇庄的恩典。”
他顿了顿，看向泠雪：
“这事你办得好。能让庄户人家的丫头学以致用，利家利国，比读死书强。”
泠雪替他舀了碗粥，笑道：
“不过是些小事，能帮到她们，我也高兴。”
她话锋一转，似是无意般提起：
“对了四哥，今儿慧答应来请安，我看着她的针法意境都进步不少，便赏了她不少东西。”
胤禛嗯了一声道：
“你开心就好。”
用完膳，宫人撤下碗碟奉上清茶。胤禛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起身处理政务，而是端着茶盏，忽然问道：
“皎皎，朕近日……是否来你这里太勤了些？”
泠雪正用小银叉叉着一块蜜瓜，闻言抬眼看他，眼中带着几分戏谑：
“怎么？四哥是怕旁人说我狐媚惑主，还是……你自己腻了？”
胤禛被她这直白的反问噎了一下，没好气地瞪她：
“胡说什么。朕是怕前朝和六宫非议，于你名声有碍。”
他这话，倒是带着几分真切的维护。
泠雪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将蜜瓜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道：
“名声？我有什么好名声？不过是个惫懒贪吃的贵妃罢了。”
她放下银叉，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眼神清亮地看向胤禛：
“四哥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何必在意他人眼光？这后宫是四哥的后宫，我这是四哥的承乾宫，难道还要看别人脸色过日子不成？”
她这话说得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任何非议在她眼里不过是蚊蝇嗡嗡，不值一提。
胤禛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那点微末的顾虑瞬间烟消云散。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低声道：
“是朕想多了。你高兴就好。”
泠雪反手与他十指相扣，唇角弯起：
“我当然高兴。有四哥陪着，吃好吃的说说话，比什么都强。”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狡黠：
“不过四哥要是来得太勤，那我这边很容易被人盯上，不太方便我做一些事情，四哥要不要考虑一下雨露均沾的事？”
胤禛捏了捏她的鼻子：
“你想把朕推到哪里去？转移视线还不简单吗？你别后悔就行。”
泠雪一听他有想法了生怕他反悔，马上就点头同意：
“四哥真聪明，我最近真的有件重要的事想做，四哥帮帮我吧。”
“想做什么就做，朕可以先帮你转移一下旁人的注意力。”
听到他同意后泠雪终于露出笑容：
“谢谢四哥，你最好了！”
两人说笑一阵，胤禛见时辰不早，便起身准备回养心殿。泠雪送他到宫门口，替他理了理衣领，柔声道：
“夜里批折子别太晚，仔细眼睛。”
胤禛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泠雪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化为一片沉静。
琥珀悄声上前：
“娘娘，消息已经散布出去了……”
泠雪转身回殿，语气平淡无波：
“很好。”
她走到窗边，凝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眼眸中掠过一抹寒光：
“本宫所欲之事甚少，谁敢阻拦本宫，便别怪本宫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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