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则那日从听雪轩离开回到正院后,便“旧疾复发”,再次卧床不起。
这次病得比上次更重,脸色苍白,连太医都请了好几拨,说是“气急攻心”、“忧思过度”。
王府后院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大气不敢出,生怕触了霉头。
胤禛依旧忙碌于朝堂政务,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
对于后院这场无声的硝烟,他仿佛浑然未觉。每日照例去正院探望柔则,神色平静,言语温和,叮嘱太医好生诊治,嘱咐下人用心伺候。
面对柔则那欲言又止的委屈模样,他也只是淡淡安抚几句,并未深究病因。
这看似不偏不倚的态度,却让柔则心头更凉。
她需要的不是这种例行公事般的“关怀”,她需要的是胤禛对泠雪那“大逆不道”、“目无尊卑”行为的斥责。
可胤禛……竟只字不提。
柔则的“病”,便无声的消失了,毕竟还怀着孕,只要孩子出生,她的位子只会更稳,没必要争一时之气。
而听雪轩这边,泠雪的日子过得更加滋润了。
柔则“病”了,自然没人再来探望她,也没人敢来打扰。
她乐得清静,整日窝在院子里,鼓捣她的老鹰风筝。风筝骨架被她削得越发精细,用彩墨细细描绘出鹰隼凌厉的眼神和锋利的爪喙,活灵活现。
这日午后,风正好。
泠雪看着院子里那振翅欲飞的老鹰,心痒难耐。她抱起风筝,招呼琥珀:
“走。放风筝去。”
“主子,嫡福晋还病着呢。”
琥珀担心有人会因嫡福晋“生病”的事而为难她家主子。
“没事。这府里有一个算一个,谁不知道她真病假病。”
泠雪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没人会来我这自找苦吃的。”
她说着,顺手从腰间摸出康熙给的那枚小巧的羊脂玉腰牌,在春桃眼前晃了晃。
“通行证。”
琥珀:“……”
有这腰牌在,别说放风筝,格格就是拆了王府的墙,估计王爷也只会问拆得顺不顺手。
主仆二人溜达到王府后花园最开阔的草坪上。泠雪扯着线,迎着风跑了起来。
那老鹰得了风力,腾空而起。
在空中盘旋引得路过的小丫鬟们纷纷驻足,发出低低的惊叹。
泠雪扯着线在草地上奔跑,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笑声清脆悦耳。
然而,乐极生悲。
一阵强风刮过,那老鹰一个俯冲,歪歪扭扭地朝着王府西侧马厩的方向栽了下去。
“哎。”
泠雪惊呼一声,拔腿就追。
风筝晃晃悠悠,最终不偏不倚,正好挂在了马厩旁边……胤禛最心爱的、通体漆黑、神骏非凡的御赐宝马“乌云”的马槽上。
乌云被这从天而降的怪鸟惊得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差点挣脱了缰绳。马夫赶紧安抚。
泠雪赶到时,就看到她的风筝,正挂在马槽上,翅膀被钩破了一个大口子。
而“乌云”则焦躁地踱着步,眼神不善地瞪着她这个罪魁祸首。
“呃……抱歉啊”
泠雪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这马可金贵了。
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想把自己的风筝抢救下来。
刚伸出手——
“放肆!”
一声厉喝在身后响起。
泠雪回头一看,只见柔则不知何时被丫鬟搀扶着,站在不远处。
她眼神有些锐利,盯着泠雪和她那挂在马槽上的风筝。
“富察泠雪!”
柔则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你、你竟敢在此胡闹,若是伤了乌云,你担待得起吗?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她越说越激动,旁边的丫鬟赶紧扶住她,连声劝慰。
泠雪看着柔则那副“气到病发”的样子,倒是一脸淡定,甚至还有闲心走过去,踮起脚,试图把她的风筝从马槽上摘下来。
那乌云似乎认出了她,打了个响鼻,居然没再暴躁,反而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的胳膊。
“乖……乌云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泠雪顺手拍了拍马脖子,动作熟稔。
柔则看着这一幕,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连王爷的御马都向着她?
泠雪跟马夫要了乌云喜欢的零食,一边轻轻抚摸它一边零食喂给它。
“乌云,吃了零食就不许闹了啊。”
乌云吃了零食后用头轻轻触碰泠雪。
“强词夺理。”
柔则厉声打断,“王爷御马重地,岂容你在此嬉戏放鸢?”
她说着,猛地转向旁边闻讯赶来的管事太监,“去请王爷来。”
管事太监吓得一哆嗦,看看生气的嫡福晋,再看看一脸无语的泠雪,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飞快地跑了。
琥珀看着柔则中气十足的样子,完全不像生病的样子,赶忙轻轻拉了拉泠雪的袖子,低声说道:
“主子,离嫡福晋远点,小心她晕了再赖你。”
泠雪轻轻拍了拍琥珀的手,“放心。我肯定离她远远的。”
说着,泠雪还往后撤了一步,离柔则远远的。
不多时,胤禛的身影出现在花园入口。
他显然刚回来,一身朝服未换,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看到眼前这混乱的场面,愤怒的嫡福晋,一个破风筝,一脸淡定的泠雪,还有那只蹭着泠雪胳膊的乌云……
他脚步顿了一下,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爷!”
柔则像是看到了救星,挣脱丫鬟的搀扶扑到胤禛面前,泪水瞬间涌出,声音凄婉。
“富察妹妹她、她不顾体统,在府中肆意放鸢,惊扰御马。妾身劝阻,她竟还强词夺理。如此行径,置王府规矩于何地?”
她哭得梨花带雨,句句控诉,将一个受尽委屈的嫡福晋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胤禛身上。
柔则眼中充满了期待和控诉,下人们屏息凝神。
胤禛扫过柔则哭得通红的眼睛,再看向马槽旁那个正踮着脚、试图拯救她的破风筝的身影。
她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到来,和那个挂在钩子上的风筝较劲。
阳光勾勒出她纤细却充满韧劲的侧影。
胤禛沉默了片刻。
就在柔则以为胤禛要勃然大怒时,他却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喜怒:
“风筝是你做的?”
这话问得有点跑题。
泠雪闻声,转过头看向胤禛。
她脸上沾了点灰,眼神清澈,带着点被抓包的坦然。
“嗯,刚做好的。可惜风太大,线断了……”
她语气里带着点小遗憾。
胤禛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点灰上。他沉默了一下,才道:
“惊扰御马,确有不妥。”
柔则心头一喜,刚要开口添油加醋——
“不过……”
胤禛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乌云身上。那匹刚才还暴躁的骏马,此刻正温顺地低着头,伸出舌头舔了舔泠雪的手心。
“看来乌云倒是很喜欢你。”
胤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柔则:“……”
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王爷的关注点怎么在马上?
“下次放风筝,”
胤禛看向泠雪,语气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
“去东郊猎场。地方大。”
泠雪眼睛一亮:“真的?能去猎场放?”
“嗯。”
胤禛点头。
“拿着腰牌,让苏培盛安排车马护卫。”
“好嘞。”
泠雪立刻眉开眼笑,也不管风筝了,颠颠儿地跑到胤禛面前。
“谢谢四哥!”
柔则难以置信地看着胤禛。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纵容和偏袒。
“爷!”
柔则声音凄厉,带着最后的挣扎,“这不合规矩啊!富察妹妹她……”
“好了。”
胤禛打断她,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点小事,不必小题大做。你怀着孕不宜动气,回去歇着吧。”
他目光扫过柔则苍白的脸,语气放缓了些。
“太医开的药,要按时服用。”
关怀的话语落在柔则耳中如同冰锥。
她看着胤禛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再看看旁边笑得明媚的泠雪。
她明白了。王爷的心早就偏了。
柔则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深深看了一眼胤禛,那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悲伤。然后,在丫鬟的搀扶下转身离开。
胤禛看着柔则离去的背影,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他转头,看向还站在马槽旁的泠雪。
“风筝,还要吗?”
他指了指马槽上那只破老鹰。
“要啊。”
泠雪立刻点头,“翅膀破了,补补还能玩。”
胤禛没说话,只是抬了抬手。旁边一个机灵的小太监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把那只破风筝从马槽上摘了下来,双手捧给泠雪。
泠雪接过风筝,心疼地摸了摸破掉的翅膀。
“唉,可惜了……”
胤禛看着她那副样子,沉默片刻,忽然道。
“明日让苏培盛送些上好的桑皮纸和彩墨过来。”
泠雪抬头看他。
胤禛却转过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飘在风里:
“重新糊一个,飞得更高些。”
泠雪抱着破风筝,她眨了眨眼,低头看看怀里破掉的老鹰,又看看旁边温顺地蹭着她的乌云......
忽然,她弯起嘴角。
“四哥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嘛。”
她拍了拍马脖子,抱着她的破风筝,脚步轻快地朝着听雪轩走去。
另一边,胤禛与苏培盛缓步向卧房行去。
胤禛难得地弯起了嘴角,脑中仍是泠雪方才的笑容。方才应允她去猎场时,那眼神亮晶晶的。
他的皎皎,真真是好看极了。
思及此,他侧首询问身侧的苏培盛:“皎皎适才...是不是故意的?”
“她那身轻功,莫说紫禁城内,便是在这天下间也是拔尖的。岂会连区区一只风筝都拿不下来?”
“回主子爷的话,”
苏培盛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惯有的谨慎和圆润。
“奴才瞧着,泠雪姑娘方才确实是欢喜极了。那风筝挂得是巧了些,许是线缠得格外牢靠?”
他既没直接肯定泠雪是故意的,也没否定胤禛的敏锐洞察,只是巧妙地引回了风筝本身的状态,又点出了泠雪那份毫不作假的欢喜。
这答案既顺着主子爷对姑娘的宠溺心思,又没显得自己妄议揣测。
“唔。”
胤禛淡淡应了一声。
脑中浮现的是泠雪眼神充满期盼的模样,还有她狡黠的眼神。
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在心尖上。
他背着手,继续向卧房走去,步履似乎比刚才更轻快了些。
“有时间让她去好好松快松快。”
胤禛心里想着,猎场的广阔天空,才配得上她眼中闪烁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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