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那日在海棠树下撂下的狠话后,行动力瞬间拉满,在户部的工作效率惊人。
没过两天,康熙正在悠闲喝着新进贡的雨前龙井时,他这位向来沉稳持重的四阿哥胤禛,就穿着一身代表皇子身份的朝服,一脸肃穆,眼神里却藏着一股子决绝劲,扑通一声跪那了。
开口就是重磅炸弹。
“皇阿玛,儿臣想求娶富察氏嫡女富察泠雪为福晋。”
“噗——”
康熙那口清茶喷出。他老人家啥场面没见过。
儿子争权心累过、边疆奏报急眼过……
就是没料到自己这个儿子,前些天还被老八那边气得脸色铁青去户部查账,转头就跪着要娶他的半个闺女?!
康熙放下茶盏,茶盖碰在杯沿上“叮”一声脆响,在安静的暖阁里格外清晰。
康熙老爷子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跪得笔直,眼神坚定得像要上战场的老四,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老四啊。”
康熙捻了捻手里的翡翠十八子佛珠,声音透着股不解和无奈。
“你府里……缺福晋吗?”
这话无从挑剔。
胤禛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柔则,出身显贵,温婉贤淑,满京城都知道的好名声。侧福晋乌拉那拉·宜修,端庄大方,也是个贤内助。
更别说还有格格、侍妾若干。
这在九龙夺嫡的关键时候,四阿哥府邸的配置,可算是相当均衡的。
康熙就差直接说:
你小子后院都快塞不下了,还惦记着我这的心尖尖?是嫌朕对你太好了?还是你觉得泠雪那丫头能跟你府里那群女人姐妹情深?
胤禛腰板挺得直直的,声音一点没软。
“回皇阿玛,儿臣府中确有女眷。但……儿臣此心所系,唯富察氏一人。恳请皇阿玛成全!”
康熙没直接训斥,只是把那串佛珠捻得快出火星子了。
他沉默了一会,眼神审视着胤禛。这话听着情真意切,可老皇帝心里门清。
泠雪那丫头,骨子里那份肆意和不受拘束的劲,还有自家老二和她的牵扯,哪一样是能安生关在王府后院里相夫教子的?
“这事……”
康熙沉吟着,佛珠的捻动慢了下来。
“朕问问泠雪的意思。她若点了头……”
老爷子话锋一转,眼神带上了深意:“她也不是那能屈居人下的性子,你想好如何安置了吗?”
胤禛叩首。
“儿臣明白。儿臣已有安排!”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显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康熙挥挥手,打发走了这个闷声办大事的儿子。
转头,就把正在太液池边往水里扔小鱼干逗锦鲤的泠雪给叫了来。
暖阁里,康熙老爷子神情慈祥,就像闲来问问自家小姑娘今天吃了啥。
“皎皎啊。”
康熙声音和缓。
“老四今天来,跟朕说……想娶你。”
正扒拉着小碟子里蜜饯的泠雪动作一顿,抬起头。
康熙没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但……没有预料中的害羞、喜悦或者恼怒,那双眼眸清澈依旧,平静地回望着他,像是在说“然后呢?”
“你怎么想?”
康熙问得直接。
泠雪拿起一颗裹着蜜糖的青梅丢进嘴里,她咂咂嘴,像是在回味那酸甜的滋味,然后才有点无奈地开口:
“皇阿玛,您知道的啊。四哥他府里头,人可多着呢。光是名分上的就好几个,还不算记不清的人。”
她掰着手指头。
“福晋乌拉那拉氏姐妹……哦对了,上回听说还有个挺得宠的李格格刚生了小阿哥?”
她耸耸肩,摊开手,表情极其无辜和理性。
“您让我去跟那些人挤在一块?想想都觉得累。”
她又捏起一颗青梅,只是在指尖把玩着。
“再说啦,我现在这样多好啊。想陪二哥喝茶就去西五所翻墙……哦不,走正门。想吃好吃的随时来您这,想吹风想看月亮都没人管我。要是进了四哥府里如果他同意倒也不是不行,但是想想那些规矩就头疼。”
她歪着头看康熙,眼神坦荡得让人无话可说:
“所以啊皇阿玛,这事您看着办呗?反正我没什么特别的想头。四哥挺好,给我送好多零嘴,帮我收拾烂摊子。做他妹妹也挺好,做他媳妇……听着有点麻烦。”
她把那颗青梅塞回碟子里,像是抛下了一个棘手又无关紧要的包袱。
康熙:“……”
他看着自家闺女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这丫头真是把随心所欲刻进骨子里。
老皇帝明白了。这傻儿子是一头热,人家姑娘的心思压根就没放在争风吃醋、当王府女主子上。
她惦记的,恐怕只是明天的点心和今晚能不能顺利爬上宫墙看星星。
康熙那颗刚被胤禛惊动的心脏,瞬间被泠雪这盆凉水给浇稳了。
他哭笑不得地挥挥手:“行了行了!朕知道了。容后再议,赶紧玩去吧!”
语气里是又好气又好笑,还带着点如释重负。真把这小祖宗塞给老四?怕不是老四府邸的屋顶都得被她掀了!
泠雪得了旨意,麻溜地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抱着她那装着半碟蜜饯的小盘子溜了。
临走还顺走了康熙面前一小碟刚端上来的点心,美其名曰:“我带给二哥尝尝。”
康熙无奈摇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手里那串沉香佛珠,捻起来都顺畅了不少。
这边康熙刚松了口气,那边四阿哥胤禛可悬着心呢。
他跪完皇阿玛出来,就一直在自己书房里踱步,茶水都没心思喝。
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皇阿玛那句“容后再议”。
不行!得去探探那丫头的口风。虽然知道她散漫惯了,但皇阿玛要是真去问了她……她会怎么说?
胤禛越想越坐不住,也顾不上天色渐晚,抬脚就往她住的小院方向走。
刚走到半路,就在御花园通往她小院的必经之路上,迎头撞上了正溜达往回走的泠雪。
手里还举着根刚买的糖葫芦。
泠雪显然是刚从内务府外面那条专供宫人采买的小巷子里回来,心情倍好。
看见胤禛,不但没躲反而眼睛一亮,笑嘻嘻地举起那串糖葫芦:“四哥!好巧啊,可甜了,来一口?”
说着还真大大方方地递了过来。
胤禛被这串鲜红刺眼的糖葫芦晃了一下。
再看着她那张在夕阳下明媚灿烂、仿佛根本没发生过什么风波的脸,心里那点焦灼和憋闷一下就被拱了上来。
他沉着脸,没去接糖葫芦,目光锁在她脸上,声音紧绷:“皇阿玛……问你了吧?”
“问啦。”
泠雪点头点得干脆,咔嚓咬了一口山楂,糖衣在她齿间碎裂开甜蜜的声响,含糊不清地回道:
“问我想不想嫁给你。”
胤禛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泠雪慢条斯理地把嘴里那口山楂咽下去,才抬眼看他:
“我说——我没什么特别的想头。”
胤禛:“……”
他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真憋屈。
合着他在皇阿玛那跪得膝盖都青了,在她这就换来一句“没什么特别的想头”?!
“你……”
胤禛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富察泠雪!什么叫没特别的想头!”
他声音压抑着怒气,更多的是被无视的失落和挫败?
“你收我东西时怎么不嫌麻烦?闯了祸让我收拾时怎么不嫌麻烦?现在倒好,轻飘飘一句话就打发我了?!”
泠雪被他这突然爆发的怒火冲得微微一愣。
她看着眼前这张因为隐忍怒气而显得更加冷峻分明的脸。她想了想,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噗嗤一声又乐了。
“四哥,”
她非但没后退,反而举起手里那串糖葫芦,用还沾着糖的签子尖儿隔空点了点他胸口,脸上带着点“我懂你”的促狭笑意。
“你是不是误会了?”
她往前凑近了半步,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冷的龙涎香混着墨香的气息,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好奇:
“我好奇嘛……四哥府里明明已经有柔则姐姐那么好的福晋了,你当时看上她哪点啊?家世?性子?还是她那手写得好字?”
胤禛被她这猝不及防的问题弄得怔在当场。
满脑子准备兴师问罪的话全卡壳了。
柔则?他求娶柔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还有年家的女儿,不是正在接触吗?你这样不好吧。”
泠雪完全没给他反应时间,竹签又往前点了点。
“年家那位姑娘出身将门,英姿飒爽,也挺好的嘛。哦对,还有那位李格格,听说她做的奶油蝴蝶卷特别好吃。”
她掰着手指头,眼神清亮亮,充满了不解:
“你看你府里啥样的都有,漂亮的有,有才的有,温柔贤惠的有,娘家厉害的有,会做点心的也有。”
她摊开手,一脸真诚地发问。
“四哥,你娶她们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她们都挺好?”
胤禛的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
看着她那双写满纯粹求知欲而毫无半分醋意的眼睛,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深深刺痛的感觉席卷了他。
他当初求娶乌拉那拉氏,是看中她贤名,且能为他立住一个痴情的人设可以降低其他人的警惕;接近年氏,是为了笼络年羹尧;至于其他格格侍妾有些是循了旧例……在他眼里,不过是为了平衡朝堂、维系势力和需要管理的责任。
“你……”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腔里那股怒火被更浓烈的痛楚取代。
他伸手一把抓住了泠雪那只拿着糖葫芦签子的手腕。
力道有些大,带着不容挣脱的蛮横。
冰冷的触感,和他掌心灼热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他强迫自己忽略她手腕纤细的触感,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压抑和嘶哑:
“富察泠雪。”
“你听好了。”
他逼近她,两人的呼吸几乎交织在一起,他眼底那份压抑多年的情愫如同冲破冰封的岩浆,灼热而滚烫!
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仿佛承认这个事实本身就异常耻辱,“都不是你。”
“她们……”
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砸出来,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
“从未对她们……”
“……动心!”
最后两个字,轻得如同叹息。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腕,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这最隐秘、最灼烫的心意直接烙印进她的心里。
泠雪手腕被他攥得有点疼,但她却没挣扎。
泠雪平静无波的心底,意外地被激起了一圈涟漪。
他攥着她的手微微松开一些,似乎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晚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在这寂静无声的僵持里,泠雪眼珠转了转。
她忽然……用力抽回了手腕。
胤禛心头猛地一沉,那种空落感和随之而来的巨大失落将他吞噬。
然而下一秒,泠雪把那串糖葫芦塞到了他空着的手里。
胤禛下意识地接住了那根硬邦邦的签子,手心顿时被冰凉微黏的糖衣沾满。
泠雪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小小的埋怨:
“糖葫芦都快被你捂化了,黏了吧唧的怎么吃?”
“赔我。”
她拍了拍手上残留的糖渍,像是拍掉一点灰尘。
然后,就在胤禛沉浸在巨大的失落与茫然中时,她踮起脚尖,凑近了他一点点。
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下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低声说道:
“四哥……”
“在你府里,想清静太难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某种意味深长的总结。
说完,她也不看胤禛的反应,转身步履轻快地朝着她小院的方向走去,留给他一个融入暮色的纤细背影。
胤禛独自一人僵立在原地。
暮色彻底吞没了最后一缕天光。
只有他手中那串红艳糖葫芦,在微冷的空气中散发出一点甜腻却又带着点苦涩的余韵。
不远处,他书房那个最心腹,向来做事稳妥的管事苏培盛,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
看到自家主子爷失魂落魄地杵在那,手里还捏着根不成样子的糖葫芦……
苏培盛心里咯噔一下,刚想缩回去当作没看见……
胤禛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
他缓缓转过身,那张格外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存在化不开的疲惫。
他看向苏培盛。半晌,他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
“回去让小厨房做一碗冰糖雪梨汤......”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掠过小院的方向。
“给她。”
他最终没说出那个名字,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然后,朝着自己书房的方向走去。高大的背影显得格外沉重而孤寂。
那串红彤彤的糖葫芦,被随手遗弃在冰冷的青砖墙角。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紫禁城层层叠叠的琉璃瓦上。
“想清静……太难了。”
泠雪那句轻轻巧巧的评价,在胤禛心头盘旋不去,像一根细小的刺。
而此刻胤禛的书房里,气氛更是压抑。柔则坐在黄花梨木扶手椅中,脸色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手里捏着一条素帕,帕子被绞得变了形。
她眼眶泛红,维持着温婉的仪态,声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
“爷……侧福晋腹中的孩儿……是妾的错!是妾没管理好情绪让她罚跪……妾、妾……”
她说着,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滑落下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旁边站着的侧福晋宜修,眼神里透着一丝不耐烦和隐隐的戾气道:
“姐姐这是做什么?是她对姐姐你大不敬,爷自有公断!”
她瞥了一眼主位上沉默不语的胤禛,心里也在打鼓。孩子没了,还是皇孙,这可是大事。
胤禛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中。
最讽刺的是,罚侧福晋跪的是福晋,且肚子中同样怀有身孕。
柔则没必要这般引火上身,简直是把刀递到了柔则手里,逼着她去犯这个的错。
胤禛手重重地拍在旁边的黄花梨木条案上,惊得柔则和宜修都抖了一下。
胤禛闭上眼睛,太阳穴突突地跳,仿佛能听见那无端夭折的孩子细弱的啼哭,混杂着泠雪那句轻描淡写却振聋发聩的话在耳边回响。
“……想清静……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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