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月洞门的瞬间,张峰感觉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温和的水幕,外界的喧嚣与杂念被彻底隔绝。院内并非亭台楼阁,而是一片极其自然的景象:几丛翠竹随风轻摇,发出沙沙声响;一条碎石小径蜿蜒通向深处,旁边是一洼小小的池塘,池水清澈见底,几尾锦鲤悠然游弋;空气中弥漫着竹叶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灵气(张峰尚不知此称谓,但能感受到其存在)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吸一口便觉心旷神怡。
小径尽头,一株虬枝盘结的古松下,设着一张简单的石桌和两个石凳。一位身着灰色布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悠闲地给池中的锦鲤投喂着饵食。他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偻,但站在那里,却仿佛与这方小院、与这古松、与这池水融为了一体,自成一方天地。
正是王家老祖,王玄策。
王守仁快步上前,深深一躬:“老祖宗,张峰小友到了。”
王玄策缓缓转过身来。他的面容清癯,布满了岁月的沟壑,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深邃,如同蕴藏着星辰大海,目光平和地落在张峰身上。
在这一刻,张峰感觉自己的呼吸微微一滞。那目光似乎并无任何压迫感,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将他里里外外看了个通透。他体内原本自行运转的沧浪真气,在这目光下竟不由自主地放缓了速度,变得异常温顺。连识海都泛起一丝微澜,仿佛在向这位老者致以本能的敬意。
王玄策看着张峰,那古井无波的脸上,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他活了漫长岁月,见识过无数天才俊杰,但像张峰这般年纪,便有如此精纯凝练的根基,周身气息圆融无暇,眼神清澈而神光内蕴的,实属凤毛麟角。尤其是张峰体内那两种隐晦却本质极高的灵力波动,以及那远超同龄人的、初步开拓的识海,无不昭示着此子惊人的潜力。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根基……虽总量尚浅,但这份纯粹与掌控,已堪比拟老夫当年苦修甲子之功……”王玄策心中暗叹,“璞玉浑金,稍加雕琢,假以时日,此子当扶摇直上,翱翔九天!”
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打破了沉默:“小友不必拘礼,坐。”
王守仁连忙示意张峰在石凳上坐下,自己则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守仁已将小友之事告知老夫。”王玄策声音平和,如同春风拂过湖面,“听闻小友于风浪之中,竟能引动水势,护得游艇平安,此等手段,着实令老夫惊叹。”
张峰心中凛然,知道正题来了。他斟酌了一下语句,谨慎答道:“前辈谬赞了。当时情况危急,晚辈也只是情急之下,侥幸为之,实在谈不上什么手段。”
王玄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听守仁言,小友并非岭南人士,不知家乡何处?师承哪位高人?”
张峰知道这是必经的盘问。好在如今张彪未死,自己也算洗脱了“杀人犯”的罪名,许多事情便无需再刻意隐瞒,只需隐去灵珠与石室传承的核心秘密即可。
他定了定神,将自己的来历娓娓道来:“回前辈,晚辈名叫张峰,来自湘西一个叫张家沟的小山村。家里……只有爷爷一个亲人。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他语气平静,带着一丝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
“至于师承……”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黯然,“晚辈并无正式师承。只是小时候,爷爷教过一些强身健体的呼吸法门,和一些祖上传下来的、似是而非的土方子。爷爷他……已经过世了。”
他将自己与村长张富贵家的冲突,如何被迫离家,如何流落广州打工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自然隐去了获得水灵珠和土灵珠的关键,只说是自己力气比常人大些,反应快些。
王玄策静静地听着,目光深邃,仿佛能分辨出他话语中的真伪与隐瞒。但他并未深究,只是听到张峰独自离家、在工地挣扎求生的经历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与赞赏。
“原来如此……小友年纪轻轻,便经历如此坎坷,却能保持本心,难得,难得。”王玄策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他话锋一转,依旧沿用着之前的称呼:“看来小友亦是福缘深厚之人。不知小友日后,有何打算?”
张峰听到王玄策依旧称呼自己为“小友”,连忙站起身,拱手道:“前辈,您直接叫我小峰就好,或者……像胖子那样叫我疯子也行。‘小友’之称,晚辈实在不敢当。”
他态度诚恳,并非虚伪客套。王瑾璇(胖子)与他称兄道弟,王守仁是他爷爷辈,若这位老祖宗也叫他小友,这辈分可就全乱套了,他也确实觉得承受不起。
王玄策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笑意。他活了多少岁月,一眼便看出张峰此举是发自内心,而非矫揉造作。这份不卑不亢、知分寸、懂进退的心性,让他对张峰的评价更高了一层。
“哈哈,好!”王玄策爽朗一笑,声音中气十足,震得竹叶簌簌作响,“既然你与瑾璇那小子投缘,那老夫便托大,叫你一声小峰吧。”
“是,前辈。”张峰松了口气,重新坐下。
“那小峰,你尚未回答老夫,日后有何打算?”王玄策再次问道,目光温和却带着洞察人心的力量。
张峰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晚辈想先留在广州。见识一下更广阔的世界,也……想多学些本事。”
他没有说什么宏图大志,但那份对力量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探寻,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王玄策深深地看着他,缓缓点头: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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