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已近中秋。
方既明这段时间，还真是一天懒都没偷到。
不是在跟人争执，就是在看奈费勒、盖斯、哲瓦德与人争得面红耳赤。
忙完堆积如山的公务，又要跟着师父苦练剑术，晚上还得沐浴星光打坐……
偶尔冒出的几次不痛不痒的刺杀，倒成了生活里难得的调剂。
离职前那半年，好歹连上十二天班，还能休息一天半，倒班后继续。
当牛马都能休息一天半，当这苏丹却是全年无休啊！
一眼望到头的苏丹生涯，和上班有什么两样？
哦，有区别——辞不了职。
不过，坐在这个位置上，他是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在创造价值，头顶也没有领导压迫。
有意义！那累就累吧。
……
这天散朝后。
方既明照例在偏殿与奈费勒处理公务，又照例一同用了午饭。
但不同的是，奈费勒今天竟邀请方既明去他的私宅。
方既明追问缘由，奈费勒只是唇角微微上扬，心情似乎不错，却摇头不语。
他还以为自己思想又出了偏差，要被奈费勒拉去私下批斗。
转念一想，奈费勒在对他彻底失望前，总归不会造反。
他嘴上应着：“明天蒸汽船下水，若是一切顺利，装上燃料、物资和装备……我就动身了。”
奈费勒平静地回应：“多加小心。”
看来要谈的并非屠龙之事。
“所以今天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你先透个底，我也好有个准备啊。”
奈费勒径直将他带上二楼书房，递给他一张苗圃孩子们笑得灿烂的照片，还有一束和孩子们一样灿烂的向日葵。
方既明：“？”
“生日快乐。”在方既明错愕的目光中，奈费勒接着解释，“我知道，如果带你去苗圃，孩子们齐声祝贺，你一定会手足无措。我也不想让他们存了讨好苏丹的心思，所以只拍了照片，也没告知他们今天是你的生辰。这花是我自己买的。”
方既明看着照片上孩子们纯真的笑容，这确实是一份好礼物，但他仍感震惊：“你怎么会知道是我生日！？”
奈费勒示意他自己想：“你说呢？”
方既明仔细回忆。
大概是前些日子，他在冗长的朝会上神游天外，一天天数着算了算日子，突然发现离自己二十四岁生日越来越近。
当时他就想啊：“啧，快二十四了，据说二十四之后钙质就开始流失……这几天得多喝点牛奶，抓住最后的机会补补钙。”
天啊！奈费勒居然送花？这是……难道是圣主存了什么坏心眼，给他乱托梦？
“奈老师，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
话还没说出口，奈费勒便否定了：“不是讨好。你是我朋友。”
方既明愣愣地接过那束向日葵：“……谢谢。”
奈费勒引着他往外走：“按规矩，苏丹生辰当在王宫设宴，宴请百官贵族，等级森严。你一定不会喜欢。”
步入楼下的餐厅，方既明脚步一顿。
不大的空间里，此时竟已坐满了人。
全是他的熟人。
精心打扮过的奈布哈尼、身着领主正装的夏玛、并肩而坐的哲巴尔和阿迪莱、阿里木带着赫米尔、古利斯和那位英姿飒爽的女护卫、安可与安娜、希尔希纳与拉伊德、盖斯、贝姬夫人……
哲瓦德带着他容光焕发的女儿和女婿。对，他给快脚买了个爵位，现在快脚名叫图斯。
伊曼穿了身新衣服，风格和方既明有些相似。
甚至，索拉薇儿也来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光彩与生命力。
刚才进门时明明还空无一人，这些人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方既明哪见过这场面……以前也从没人教过他该如何应对。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当所有人的目光汇聚过来时，只能咧开嘴，嘿嘿一笑：“大家今天……气色真好啊！”
奈费勒看出他脑子宕机了，便示意他坐下，自己代为开口：“今天受邀前来的每一位，都是对方既明而言重要的人……”
方既明没太听清奈费勒具体说了什么，只听到奈费勒叫的是“方既明”，不是“苏丹”。
高兴！
他干脆把两只不知该往哪儿放的手压在腿下面，整个人全程看起来呆呆的，但那发自内心的喜悦却怎么都藏不住。
旁边的奈布哈尼一把搂住他肩膀：“好你个徒儿！原来送为师的好酒是你师弟家的宝贝，亏我找那么久没找到！”
方既明：“嘿嘿，借花献佛，借花献佛。”
哈比卜端上蛋糕和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奈费勒大人说，这是您故乡过生日时吃的，我琢磨了好久才做出来。”
方既明：“嘿嘿，谢谢你，谢谢你。”
哲瓦德想给他斟酒，被旁边的康拉德伸手挡住：“大人只喝果汁。”
方既明连连点头：“嘿嘿，懂我懂我。”
这位苏丹的脑子，大概是被感动坏了，不是很灵光的样子。
考虑到在场众人身份悬殊，奈费勒安排了单独送礼的环节。
换到单独见人，方既明总算缓过些神来。
盖斯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拿出了三张仪式图纸：“这是我家的旧物……既然您没有深究我家与密教的过往，这些就送给您……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忙。”
他瞥见最上面那张是“内宅”的图纸，赶紧抽出来塞到最底下，把“丰产”的那张放在了最上面。
方既明接过图纸：“你在宫廷里继续畅所欲言，提出你的见解，就是最好的帮助了。”
哲巴尔和阿迪莱共同献上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
奈布哈尼则搬来一大摞妙妙小话本，挤眉弄眼道：“徒儿啊，不是为师说你，这么大的人了，也该好好学学……”
不等他说完，就已经被红到耳尖的方既明推出去了。
伊曼捧着一束洁白的茉莉花：“我什么都没有，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看到你开心，我就开心。所以，你的开心就是最好的礼物。”方既明说着，想起什么，“对了对了，我确实需要你帮个忙。回头把我那手给你，万一我死外边，还能留个……”
伊曼似乎不愿听这不吉利的话，轻声打断：“您会平安回来的。我也会好好帮您保管。”
安可和安娜献上了一束颗粒饱满的金黄麦穗：“这是当初我们一起种下的，已经成熟了。您一直没空回来，我们就先收下来了。”
夏玛给了他一尊金猫雕像：“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希望能对您有用……如今我已经感觉到了新的爱，各种各样的爱，谢谢您。”
玛希尔只参与了送礼环节，托人带来了一瓶晶莹剔透的液体，并带话：“这是生命之水，说不定能保命，务必活着回来……或者，至少先把怎么生电告诉我再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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