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像是存心跟人过不去,本该早到的雨季偏偏在夏收时节才姗姗来迟。雨下得淅淅沥沥,连绵不绝。
熬过了旱季的作物,如今又要挣扎在连绵的阴雨里,可怜。
更可怜的,还是那些靠天吃饭的农人。
在这突如其来的大雨中,毫无准备的他们,只能顶着昏沉的天色,拖家带口地在泥泞中抢收。
天还没亮透就出门的方既明,靠在微微摇晃的车厢里,掀开车帘一角。
只见田地里,那些模糊的身影不知已忙碌了多久。男人挥镰割麦,女人弯腰捆扎,连努里丁那么大的小孩子,也在湿滑的田埂上跌跌撞撞地帮着运送麦捆。
大雨中劳作,效率低得令人心焦。抢收回来的麦子,也极可能在湿气中迅速发芽、霉烂。
但总好过烂在地里,颗粒无收。
看着那些模糊的身影,他没什么来由的汹涌情绪仿佛找到了原因,心情更低落了。
他默默放下了车帘,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景象。
他需要平复心绪。今天身边带着夏玛,不能在宫廷里再因一时冲动,放飞自我而惹出事端。
朝堂上,奈费勒率先呈上了阿卜德庇护猎奴队的铁证。
尽管阿卜德还尸骨未寒,但这并不妨碍众人争先恐后地踩上一脚,以彰显自己的清白。
方既明冷眼瞧着,站出来“义愤填膺”的人里,不乏猎奴队的参与者,这让他不禁想笑。
有忧国忧民的人合理地提出质疑:“既然猎奴队一事证据确凿,那么在阿卜德倒台后,他们许以重利,寻求新宰相的庇护便顺理成章!恳请陛下派人严查,还方既明大人一个清白!”
还清白?看似维护,其实就是认定了他不清白。
他当然不清白。
猎奴队的参与者们一脸平静,似乎笃定方既明会为他们说话。
而方既明自己却一步跨出,跪在了殿中:“陛下,臣上任后,确实在庇护猎奴队。”
此言一出,猎奴队的人纷纷侧目,眼神里透着惊愕与不解,仿佛在质疑自己怎么找了这么个不靠谱的蠢货当靠山,连这点压力都扛不住。
不过转念一想,无非是再换个靠山罢了。
那站出来质疑的人也是一愣,似乎没想到方既明会突然自爆,随即狂喜,叩首高呼:“陛下!方既明他自己都认了!如此包藏祸心之徒,一定要受到严厉的惩罚啊!”
猎奴队的人对视一眼,也齐刷刷跪倒一片,高喊着请求苏丹重罚宰相。
不明真相的吃瓜贵族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宰相真是不知好歹,仗着陛下宠信竟敢做这种事!”
“要我说,他还是太嫩了,这点风浪就吓得扛不住了。”
“唉,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居然都是真的,亏我还以为是宰相大人新上任,被人做局了呢。”
“什么宰相大人?我看他马上就不是了!”
在“众望所归”的声浪下,苏丹不给个严惩似乎都难以收场了。
苏丹嘴角微微上扬,目光落在下方跪着的方既明身上,他并不相信敢于和他“交朋友”的方既明,抗压能力和智商只有这么一点,更想看看方既明到底要给他带来什么表演:“小明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方既明这才抬起头,开口解释:“陛下,臣确实庇护了猎奴队,但所求,不过是将这毒瘤连根拔起!”
他转头看向夏玛,示意她上前:“这位是臣安排的搜证官夏玛。接下来请陛下准许臣将罪证带至殿前,由夏玛为您详述。”
——按夏玛的请求,为降低后续搜证难度,保障队员安全,最好对外宣称只有她一位搜证官。反正她马上要调岗了,无需再担心她受人忌惮。
苏丹随意地点了下头,真不知道方既明为什么呈个罪证还要批准。
直到两个阉奴经过准许,从殿外抬上一个沉重的、裹着防水油布的箱子。
等待证物呈上的间隙,殿内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夏玛?那个欢愉之馆的头牌?”
“啧啧,我花重金点过她,我和你说,她的本事可不一般……”
“一个妓女,也配和我们同立朝堂?”
“方既明怎么想的,脑子进水了?”
夏玛对这些议论置若罔闻。她神色平静,依旧保持着得体的风度,将一份份铁证递给前方的女奴,由她转呈苏丹。
同时,条理清晰、不疾不徐地陈述着每份证据对应的涉案贵族的罪行,仿佛对每个人犯的事都了然于心。
廷中被点到名的几个贵族,腿一软就瘫跪在地。不抗压的分明是他们才对。
部分贵族看向夏玛的眼神,已从轻蔑变成了忌惮。
方既明将最终的名单呈给苏丹:“陛下,名单上之人,个个死罪难逃,您的死牢很快便能物尽其用。至于那些臣上任后,被不法分子剥夺身份的自由民,臣已记录在案,将尽快安排下去,让他们恢复身份。”
苏丹又开心了,他没想到方既明说要和他联手铲除那些官官相护的势力,就真的自己先去做了,还做得雷厉风行,成果斐然:“这些人抄家,家产充公!爱卿,你想要什么赏赐?”
“陛下,夏玛如今已是一位有爵位的贵族,更是侦破此案的首功之臣。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臣发现她在社交、谋略与洞察上简直是奇才,有不俗的智慧与眼界。臣斗胆恳请陛下,将其封为外交官,为陛下从诸国间谋取源源不断的利益!”
“准。”苏丹心情甚好,心思又飘远了,“雨停后,朕要亲自去征服一片新发现的绿洲。你,给朕备好军需。”
绿洲?方既明知道,那片被探险家麦娜尓发现的净土,苏丹的眼线早已盯上,只待铁蹄踏平。
苏丹口中的征服,从来只有一种模式——他来,他见,他屠杀。
心念电转间,两个粗略的对策浮现脑海,他俯身领命:“臣遵旨。”
第一个对策最简单——精力过剩的二哈,遛够了就没力气拆家。
那要是想办法消耗掉苏丹这头“蛮牛”那过剩到恐怖的精力,他是不是就没那么多心思琢磨打仗了?
苏丹比十头牛还壮,精力一人更比六人强。让他帮忙收麦子,农民伯伯还不乐开花?
方既明觉得这是一个好方法。
虽然无法消除他对血腥的渴望,但至少能让他亲自体会体会民间疾苦,或许多少能对劳动人民生出一丝共情?
他知道几乎不可能,所以还有第二个对策保底。
最重要的是,眼下夏收偏逢连夜雨,时间就是粮食!要是能说动苏丹亲自尝试,再把那些如狼似虎的亲卫也抓来一起收麦子,效率肯定比饥一顿饱一顿的农民高得多。
奈费勒今日异常安静,没有像往常那样站出来针对方既明,说什么此举是为了铲除异己,或者找其他理由与他争论。
大概是读心让他知道方既明此时不过是强打精神,体会到他情绪中的疲惫和低落。
“善解人意奈老师。”方既明在心底默默赞美道,立刻收获了奈费勒隔着人群投来的、皱着眉的凌厉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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