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厅内部的布置更是煞费苦心。
大厅正上方悬挂着一盏造型奇特的吊灯,形如倒挂的蝙蝠,水晶折射出幽冷的光。
民间素有蝙蝠吸血之说,这设计摆明了是要“吸”赌客的钱财。
赌桌顶上还架着层层叠叠的渔网状装饰,暗喻来者皆是网中之鱼,任人宰割。
这种格局在风水上称为“天罗伞”,意在将人困于凶煞之地,让身上的银两不知不觉流入庄家口袋。
整个赌场里这类讲究比比皆是,处处透着算计。
陈子龙向来不信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却也不得不佩服赌场背后操盘之人对人心的拿捏。
若真有这么邪门,哪还会大张旗鼓地摆出来?真正厉害的手段,从来都是藏而不露。
说到底,不过是借着风水名头,先从气势上压人一头。
赌博最要紧的是心态,一旦被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唬住,心神一乱,输赢早就注定。
陈子龙一行人进场时阵仗不小,身边跟着几个穿黑西装的保镖,个个神情冷峻,立刻引来不少目光。
消息很快传到经理阿高耳中,他不敢怠慢,亲自迎了上来。
“陈先生,您好,我是葡京这边的经理阿高,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开口。”
“没什么特别要求,就是过来随便耍耍。”陈子龙淡笑一句,转头对黑豹道:“你去换一千万的码。”
“明白,老大。”
话音未落,阿高连忙拦下:“不用麻烦了,陈先生。
贺先生早有交代,您来了就送一千万筹码,算是咱们一点心意,交个朋友。”
贺新早就料到陈子龙会来,提前打了招呼。
在他眼里,陈子龙分量极重,能在自家酒店落脚已是抬举,趁机递个橄榄枝,花点小钱结个善缘,远比多赚几笔更划算。
陈子龙一听便懂其中意思,也没推辞。
江湖行走,讲究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
别人给足面子,自己自然要接得住。
收下筹码后,他淡淡说道:“回头替我向贺先生问声好。”
“一定带到!”阿高应道,“陈先生玩得尽兴,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找人叫我,我就不多打扰了。”
阿高能在葡京坐上这个位置,自然懂得进退。
既不失礼数,又不黏人,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走后,陈子龙揽着何敏纤细的腰,踱步到一张百家乐台前。
换作平时,以他的脾气,不管闲庄,总要押重注争个看牌权过把瘾。
可今天他纯粹图个轻松,不再较劲,跟普通赌客一样随意下注,有没有看牌权都无所谓,轮到开牌就瞧一眼,不强求也不纠结。
与此同时,刚躺下没多久的摩罗炳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睡眼惺忪地拉开门,门外站着烂命龙,双眼通红,显然一夜未眠。
“什么事?”摩罗炳语气不耐。
“老大,沓水龙到澳岛了!”
“什么?”摩罗炳瞬间清醒。
昨天备战时他就打探清楚,陈子龙并未亲临,带队的是他手下飞机。
这也在情理之中——刀枪无眼,大佬除非被逼到家门口,否则怎会亲自出马?都是让兄弟冲锋陷阵。
如今听说陈子龙本人现身,他顿时警觉起来。
“人在哪?”
“葡京赌场,正在赌钱。”
摩罗炳眼神一沉,略一思索,冷冷道:“叫几个兄弟,跟我走一趟,去见见这位沓水龙。”
他虽从未与陈子龙照面,但早已看过对方照片。
一进葡京,目光扫过人群,立刻锁定了那张熟悉的面孔——正坐在百家乐台前,神情悠闲地翻着牌。
摩罗炳带着一帮手下踏入葡京赌场时,浑身上下透着股狠劲儿,那股子江湖上混出来的煞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径直走到陈子龙所在的赌桌前,二话不说,一把将坐在对面的赌客从椅子上拽起来,甩到一旁,自己大剌剌地坐了下去。
那赌客猝不及防,差点摔在地上,刚想发火,抬眼一看对方身后站着十几个神情冷峻的手下,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连声都不敢吭,低着头灰溜溜地跑了。
同桌的其他人也都慌了神,一个个急忙起身离开,生怕待会儿动起手来被牵连进去,谁还敢在这儿多待一秒?
“沓水龙?名头不小啊,到底有多能耐?报个字号,我是澳岛14K神勇社的摩罗炳!”摩罗炳盯着陈子龙,语气里满是挑衅。
陈子龙眼皮微微一抬,淡淡扫了他一眼,神色不动:“有事说事。”
“你心里明白得很!”摩罗炳声音一沉,“甭管你是和联胜的坐馆还是什么沓水龙,这地方是我摩罗炳的地盘,你要是敢伸手,就别怪我让你断手!”
陈子龙根本不理他,只对荷官说了句:“发牌。”
“你他妈装什么聋作哑!”摩罗炳猛地拍桌而起,震得筹码乱跳。
“吼这么大声做什么?”陈子龙斜睨着他,嘴角微扬,“我只是来澳岛散心罢了,既然你想闹一场,那咱们就走着瞧。”
“好!你给我等着,脑袋随时准备搬家!”撂下这句话,摩罗炳冷哼一声,挥手带人离开了赌场。
一出葡京,他的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
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他自认看人极准。
可刚才那个陈子龙,眼神沉稳,气场逼人,身后跟着的保镖也不像普通角色,举手投足都透着不简单。
原本就没多少把握的他,此刻心头更是沉甸甸的。
“去仓库。”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
他说的仓库,自然不是寻常堆货的地方,而是神勇社私藏枪械弹药的秘密据点。
能在澳岛站稳脚跟,靠的不只是打打杀杀的马仔,更有一支养在暗处的精锐枪队——这才是他的真正底牌。
本不想这么快亮出来,但见了陈子龙之后,他意识到这场仗恐怕避不开,必须提前布防。
到了仓库,摩罗炳立刻冲手下烂命龙下令:“打开所有军火箱,武器全部分下去,交给枪队!”
“明白,老大!”烂命龙应了一声,迅速行动。
这批军火以黑星手枪为主,还有几支半自动步枪藏在深处。
烂命龙一一清点取出,当天夜里就悄悄配发到了枪队成员手中。
谁也没想到,就在陈子龙搂着何敏沉入梦乡的那个夜晚,整个澳岛已悄然燃起战火。
最先动手的是和联胜的人马。
这次他们不但派来了人,连各大堂口的堂主也纷纷出动——毕竟要在澳岛建立势力,谁都想分一杯羹,这时候不出力,日后哪轮得到说话的份?
其中大埔黑和鱼头标两人主动请战,赶了过来。
最近因陈子龙不碰四号生意,两人的生意也受影响,正愁没出路,如今有了扩张的机会,岂会轻易放过?
这两位都是和联胜的老资格堂主,平日关系也不错,这次干脆合兵一处,带队直扑小红蜘蛛赌场,进门便直奔十三号厅。
摩罗炳在这间赌场设有三处赌厅,分别是一号、三号和十三号,这些早就不是秘密。
和联胜早摸清了情况,各路人马分工明确,目标清晰。
两人带着手下冲进厅内,鱼头标一脚踩上赌桌,高声喝道:“和联胜办事,无关人等马上离开!”
这两天风声紧,不少老江湖早已避开是非之地,专挑没有冲突的场子玩。
因此厅内客人本就不多,剩下那些不知情的,一看这阵仗也立刻反应过来,拔腿就跑,生怕惹祸上身。
赌场方面更是心知肚明,哪敢插手?几张桌子几把椅子,砸了也就砸了,何必为了这点东西得罪任何一方?
大埔黑和鱼头标带来的全是手下得力干将,几个照面就把摩罗炳留守的人打得七零八落,随后抡起家伙,见什么砸什么,几间赌厅转眼间被掀了个底朝天。
尽管被砸的那些物件本身值不了几个钱,但造成的震动却不小。
毕竟赌客们来玩,图的就是个安稳。
就在他们砸了赌场的同时,飞机已带着上千名手下朝永胜街进发。
永胜街是摩罗炳地盘的边缘地带。
当飞机率人赶到时,对方早已集结了两三千打手严阵以待,带队的是摩罗炳手下头号打将——细鬼。
双方一碰面,谁也没多废话,拔出利刃就往死里砍。
或许是摩罗炳开出的重赏刺激了士气,他手下这群人打得异常凶狠,像疯了一样,连飞机这种狠角色一时都压不住阵脚。
而细鬼果然名不虚传,和飞机正面交锋竟也不落下风,两人你来我往,刀刀见血。
刹那间,整条永胜街血光四溅,哀嚎声此起彼伏,不断有人倒下,街头巷尾满是血腥气息。
两边都拼上了命,飞机带人好不容易往前推进半条街,细鬼便立刻组织人手拼死反扑,咬牙硬扛,伤亡惨重也不退一步。
从深夜杀到天边泛白,整整厮杀了一夜,仍旧难分高下,几百条人命就这么交代在街头。
接下来两天,整个澳岛彻底乱成一锅粥,大大小小的火并接连不断,几乎每天都有人受伤甚至丧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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