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大美丽调侃
第二天上午,在周教授家干完活,我去了大美丽的中介公司。
推门进去,大美丽正闲得对着小镜子补口红。
看见我,她立刻放下镜子,脸上堆起笑:“刘姐!快进来坐!在周教授家做得怎么样?还顺心不?”
“顺心,周教授人挺好。”我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犹豫着怎么开口。
大美丽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了我有心事。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美丽,是这样……我想把家里那间空着的南卧租出去。”
“哟,好事啊!”大美丽眼睛一亮,“想找个什么样的?”
“嗯……”我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其实,有个人选了。就是……常来咱们片收快递的那个小田,田震云。”
“田震云?”大美丽愣了一下,随即拍着腿乐开了,凑近我压低了声音:“就那个高高帅帅的快递小哥?刘姐,你可以啊!原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我的脸“唰”一下红了,急忙辩解:“你胡咧咧什么!人家还是个孩子!我是看他合租烦恼、备考艰难,实在不容易……”
可大美丽显然不信,用胳膊肘拱了拱我:“得了吧刘姐!年轻人是不容易,你怎么就偏偏心疼他一个?还让人家住到家里来?”
“孤男寡女的,啧啧……‘干柴烈火’,这要是处出感情来,也挺好嘛!小田那孩子模样周正,人也老实,你呀,就是该找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越说越没边了!”我羞得差点去捂她的嘴,心里又急又臊,“我是看他正派、上进!一个外地孩子在这儿无亲无故的,我能帮一把是一把。再说,就是单纯的房东和租客,收租金的!你怎么就想得那么歪!”
大美丽见我真急了,才稍稍收敛了笑容,但眼神里的调侃还没散尽:“行行行,单纯的,助人为乐的刘姐!那你打算收多少租金啊?可别‘心疼’得只收个水电费就行。”
“按市场价来!”我没好气地说,“该多少是多少。我就是……就是想给他这么个安心看书的地方。你这张嘴啊,真是……”
大美丽哈哈一笑,总算恢复了点正经:“开个玩笑嘛,看把你急的。不过刘姐,说真的,这事儿你得想清楚。毕竟是让个年轻男人住进来,闲言碎语少不了。思李那边,你也得说好了。”
我点点头,心里的纷乱其实一点没少。
大美丽的这番插科打诨,看似玩笑,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这件事在外人眼里最可能的样子。
站起身:“我知道轻重。你也帮我留意着…有没有别的合适房源,万一……万一我觉得不行,也好给他找个备选。”
走出中间,阳光刺眼。
大美丽那些玩笑话还在耳边回响,让我的决心像是被风吹动的烛火,明灭不定。
我深思熟虑了一整晚。
想到他提起室友时那烦躁又无奈的表情,想到他为了省点钱可能再去忍受更糟糕的环境,想到他备考的关键时期需要一个安稳的窝……一种近乎母性的冲动,压过了那些世俗的顾虑。
这孩子,是真心想往上走,我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吧。
就当是,给闯闯积点德,或者,只是单纯地想守护一下那份难得的上进心。
第二节:田震云入住
第二天,我给他发了微信,语气尽量显得平常:「震云,我家里有间空着的小卧室,你要是不嫌弃简陋,可以过来看看。就是旧了点,朝南,光线也好好。」
他几乎是秒回,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阿姨!真的吗?我不嫌弃!一点都不嫌弃!我什么时候能过去看看?」
他来看房的那天,显得格外紧张和郑重。
那房间其实很简单,一张新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
他看了一圈,眼睛却亮亮的,连连说:“阿姨,这很好,很安静,真的很好!”那神情,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藏。
谈到房租,我本想说800,这在我们这地段已经是友情价了。但话到嘴边,看着他身上那件洗得领口都有些松懈的t恤,我改了口:“每月500,水电物业平摊。你看行就行。”
他愣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眼圈却微微有些红了。
他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再抬起时,声音有些哽咽:“阿姨……这……这太少了,我不能……”
“行了,别争了。”我打断他,用轻松的语气说,“阿姨看你上进,这钱就当是投资未来的人民公仆了。你好好考,比什么都强。”
他没再推辞,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把那声“谢谢”和满满的感激,都咽回了肚子里。
过了两天,田震云,提这个大行李箱背着一个大包住了进来。
于是,鞋架上就多了一双男人的大鞋……
第三节:清辉与尘烟
日子,就在周教授家的清净有序和田震云带来的点滴热闹间,如水般流过。
周教授家的工作,确实如大美丽所说,是份难得的好差事。
周教授为人清正温和,作息规律得像座老钟。
我的活儿不多,打扫他那满是书籍的书房…我用鸡毛掸子拂去书房的浮土…我息凝神……眼角瞥见书架最里侧立着个带玻璃门的柜子,一把小铜锁锁得严实。
——我心想,这里头怕是放着教授要紧的东西,可不敢碰……
接下来我再打扫客厅厨房,准备早晚两顿可口的饭菜。
没过多久,我便完全摸清了周教授的习惯:茶叶要放在书桌左手第二个抽屉,报纸看完必须按日期摞好,阳台的绿植每周一、三、五浇水,每次不多不少恰好一杯。
他平时话很少,唯有在晚餐时分,才会暂时放下学者的矜持,变身为一位专注的“美食评论家”。这成了我们之间一个不成文的固定节目。
每当我把饭菜摆上桌,周教授落座后,总会先静静地端详片刻,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
那日,他的目光在几道菜上缓缓掠过,最后停在那碗冬瓜排骨汤上。
他拿起汤匙,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
然后他放下汤匙,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抬头看我,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显得格外专注。
“刘姐,”他开口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今天这冬瓜排骨汤,很好。”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心里有些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只见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盛汤的碗边,继续不紧不慢地说:“你看,这冬瓜,呈半透明状,用筷子一夹即断,说明火候恰到好处,既入了味,又保持了形态,没有软烂成泥。而排骨的肉香与鲜味,已充分融入了汤中。”他顿了顿,像是在品味余韵,然后肯定地点了一下头,“汤色清亮,调味克制,清淡,却有回味。很好。”
听他分析得这般头头是道,我忍不住笑了:“您这哪是吃饭,倒像是在做学问哩。”
周教授闻言,唇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烹饪本就是一门学问。食材的特性、火候的掌控、调味的平衡,其中自有道理。”他说着,又夹了一筷子清炒菜心,仔细看了看菜叶的颜色,才送入口中,咀嚼几下后,评价道:“这道菜心也不错。色泽翠绿,口感爽脆,带着本身的清甜味。这说明下锅时油温够热,翻炒迅速,锁住了水分和叶绿素。”
我在心里实在好笑:“这酸腐的文人啊!真是让人受不了……
他又看向那道葱油鸡。
当他夹起一块鸡肉放入口中时,我注意到他咀嚼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刘姐,”他再开口时,声调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这个葱油,熬得很有功夫。香而不焦,恰到好处地衬托出鸡肉的嫩滑入味。”他甚至又夹了一小块,仔细看了看鸡肉的纹理,才满意地说,“这道菜,可以列入我们家的保留菜单。”
听他用了“我们家”这三个字,又得到如此高的评价,我心里像喝了热汤一样暖烘烘的,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周教授您喜欢就好!那我下回还做。”
“好,很好。”他点点头,目光温和。
在那之后,我发现因为这份被郑重对待的认可,连带着吃饭的心情都轻快起来,坐在他对面,竟也比平时不知不觉地多添了小半碗饭。
而当我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自己那个因为多了个田震云而骤然有了生气的家,则是另一番光景……
每天天不亮,我轻手轻脚起床准备早饭时……总能听见隔壁房间传来极力压抑的窸窣声——是震云也在摸黑收拾,准备赶最早一波的跑单。
等我十点半从周教授家回来休息时,常一眼看见他那顶蓝色的头盔静静搁在鞋柜上……我知道他那是回来喘气休息……片刻,他又扎进晚高峰的车流里去了。
他真正的安宁,要到晚上九点后才降临。
“妈,我这道题不会!”思李在书桌前喊。
“来了来了。”我看了一眼电脑上正要改写的手稿,正欲起身……
“阿姨,您坐着,我去看看。”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
只见震云不知何时已从房间出来,手里还拿着本卷了边的书。他快步走到思李身边,俯下身,声音温和:“哪道题卡住了?我看看。”
橘色的灯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
等他给思李讲完题,我端起桌上的水杯递过去:“累了吧?喝口水。”
他接过杯子,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额角还有细密的汗珠。他用手背随意抹了一下,露出一个略带疲惫的笑容:“不累,阿姨。思李挺聪明的,一点就通。”
“是你有耐心。”我看着他,心里泛起一丝柔软的涟漪。
这孩子,自己累成这样,还总想着帮衬我们。
他回房后,我切了一盘苹果,轻轻推开他虚掩的房门。
台灯下,他埋在书山题海里,眉头紧锁,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快得像是要擦出火星。
墙上是那张写了“必胜”的纸,字迹倔强得叫人心疼。
“震云,歇会儿,吃点儿水果。”我把盘子放在他手边不碍事的地方。
他猛地从题海中回过神,见到是我,紧绷的神情瞬间松弛下来,甚至有点不好意思:“谢谢阿姨,又麻烦您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别熬太晚。”我轻声说,退出去时,替他轻轻带上了门。
站在门外,我心里那点涟漪渐渐扩散开来。
而这孩子,自己累成这样,还总想着帮衬我们。
他抢着换水、丢垃圾、擦油烟机,这种沉默的勤快,像无声的细雨,一点一滴,悄然浸润着我原本有些干涸的心田。
看着他,我心头常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与悸动,那感觉,似乎已经超出了房东对租客的关照。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我尽量不打扰他学习,他则用这种默默的劳动来表达感激。
饭桌上,思李叽叽喳喳地说学校的事,他通常只是笑着听,偶尔插一两句,碗里的饭却吃得飞快,我知道他是想抓紧时间回去看书。
周教授每月准时到账的五千元工资,和田震云雷打不动交来的五百元租金,像两股安稳的活水,悄然滋润着我和思李的生活。
经济上的宽裕是实实在在的:每月竟能稳稳存下三千块,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菜篮子里敢多称二斤鲜肉了,给思李买文具时也不用反复比价了,这份底气,是周教授给的。
在周教授家,那5000元的钞票——和在严谨的规矩中,获得被尊重的安稳与价值。
而回到自己的小家,田震云带来的是,青春的朝气和给这个家注入的暖流与希望,是金钱难换的情感慰藉。
这两股力量,共同托举着我和女儿的日子,向着更有盼头的方向,稳稳地前行。
这天晚上,思李睡下了,震云也在自己房间看书。
我如往常…坐在客厅沙发上,就着温暖的灯光,翻开一个有些年头的硬皮笔记本,拿起笔,想记下这几天周教授点评菜式时那些文绉绉的话,觉得怪有意思的。
正写得入神,没留意震云端着水杯出来接水。
他路过沙发时,无意中瞥了一眼我摊在膝上的本子,脚步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些许惊讶,随即化为真诚的赞叹:“阿姨,您……您还在写作呢?真了不起。”
我被他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合上本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瞎写写,记点流水账,算不上写作。”
“怎么不算?”他接完水,并没有立刻回房,而是站在一旁,眼神亮晶晶的,“能静下心来把日子记录下来,就是很厉害的事。我看您写得挺认真的。” 他语气里的钦佩不似作假。
“就是点家常里短,”我被他说得有些脸热,岔开了话题,“你复习得怎么样了?别光说我,你考的才是正经学问。”
“还好,就是申论有点头疼。”他挠挠头,有些腼腆地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干净,“不过看您这么认真生活,我觉得我也得再加把劲才行。阿姨,您这本事,一般人可没有。”
他这话说得恳切,目光直直地望进我眼里,那里面没有一丝客套或敷衍,只有纯粹的欣赏。
就在那一瞬间,我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脸颊蓦地烧灼起来,一股热流从心口直冲头顶,慌忙低下头,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微颤。
天啊……刘青青,你都53了…你这是在想什么?
可他那句“真了不起”,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热力和真诚,像一道强光,猝不及防地照进我沉寂已久的心湖。
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刚洗完澡的皂角清香,这气息让我一阵意乱情迷……
“阿……阿姨也就是随便写写。”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紧,赶紧喝水掩饰喉咙的干涩,“你、你快去看书吧。”
“哎,好!那阿姨您也早点休息。”他似乎并没察觉我的异样,依旧带着那爽朗的笑容,转身回了房间。
听着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我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客厅里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和我胸腔里的小鹿乱撞……
“”完了”……我对自己说。
一种混合着羞惭、慌乱、还有一丝隐秘香甜的情绪,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来……
这种久违的、属于年轻姑娘才会有的悸动,让我害怕,却又忍不住偷偷回味……
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我心里清楚,这合租已经有些“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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