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周姐的电话
手机尖锐的铃声,像一把锥子,刺破了夜晚的死寂,也刺穿了我紧绷的神经。
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的心猛地一缩,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难道警察又发现了什么?
还是白家那边有阴魂纠缠?
指尖颤抖,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哪位?” 我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不自觉地压低了,透着一丝警惕。
“小刘啊!是、是我,周姐!” 电话那头传来周姐急促的声音,背景音窸窣作响,还夹杂着她略显粗重的喘息声……
“周姐?”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抓紧了手机,“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我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些。
“没…没出什么事,” 周姐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颤音,仿佛怕被谁听见似的,“就是…就是我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回到家里也坐不住,在屋里来回转磨,总觉得后脊梁发凉,后怕得紧……” 她顿了顿,似乎在吞咽口水,努力平复呼吸。
“我…我刚刚实在憋得心慌,就跟做贼似的,悄悄给云朵打了个电话……你还记得云朵不?就是那段时间小白太太带过来的那个云朵,和咱们一块儿在别墅厨房做过饭,后来…后来又跟小白太太走了的那个!她其实…她娘家跟我娘家那边,能扯上点儿远亲,这个关系我一直没敢往外说……”
“我知道啊,云朵姐姐!他不是小白太太的贴身保姆吗?”我接着周姐的话。
周姐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紧张,“对,对…她…她好像知道些白家见不得光的底细!”
周姐喘了口气,继续快速地说:“云朵偷偷告诉我,那次小白太太带着孩子住进别墅,没几天就察觉出白老太太不对劲,行事诡诡秘秘的,吓得她赶紧找借口,带着贴身的云朵匆匆搬走了!云朵还说,咱们几个能全须全尾地出来,真是祖宗保佑,捡回条命啊!”
听到这里,我一直紧绷的肩膀瞬间塌了下来,长长地、无声地舒出了一口憋在胸口的浊气。
难怪小白太太,白奶奶当时对他那么好,住了几天就急匆匆的搬走了……还是这样啊!
我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眉心,一丝嘲笑在我心底蔓延开来。
要不是自己鬼迷心窍,贪图白家那看似唾手可得的巨额遗产……又怎么会对那个老妖婆那般死心塌地、百般忍耐?
现在想来,真是既可悲又可笑……
第二节:李闯闯的短信
刚放下手机,又传来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屏幕在黑暗中骤然亮起……
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发信人赫然显示着“李闯闯”三个字。
我有些愕然,我们已经太久没有联系,这个名字的出现本身,就带着一种不真实感。
我颤抖地点开了短信。
内容很简短,却像几块石头接连砸进我的心湖:
「我在美国,办理遗产,手续费遗产税已凑齐,遗产到手需要24个月。」
“遗产?” 看到这两个字,我的胃部一阵生理性痉挛,白家那场镜花水月的骗局带来的恶心感再度翻涌。
但发信人是闯闯…… 我强压下不适,下意识地蹙起眉头。继续看了下去。
美国?
遗产?
这信息来得太突然,太跳跃。
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感浮上心头,刚刚周姐的电话言犹在耳,语气紧张地提醒我“远离是非”,此刻闯闯却亲自发来短信,平静地谈论着远在海外、周期漫长的遗产手续!!
这两者之间透出的矛盾,像一道冰冷的缝隙,让我本能地感到不安。
“遗产”……这两个字像针一样,狠狠扎了我一下。白家那老妖婆,用一份虚假的遗嘱把我骗得团团转,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鬼门关前走了几遭,结果呢?什么别墅,什么万贯家财,全是镜花水月,还差点把我和孩子的命都搭进去!一想到她那张慈眉善目下包藏的祸心,一股混杂着后怕和被戏弄的憎恨就涌上心头,烧得我喉咙发干。
目光继续下移,接下来的问话更是让我的呼吸一窒:
「你生了个男孩,还是女孩?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你们夫妻过的幸福吗?」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精准地刺在我最敏感、最隐秘的伤处。
“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一股混杂着羞耻、愤怒和慌乱的情绪瞬间攫住了我。
我该告诉他吗?
告诉他孩子是个女孩,眉眼像极了记忆里的他,是一个漂亮得像瓷娃娃的小姑娘?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强烈的恐惧压了下去。不,不能!白家这滩浑水还没理清,道士不知所踪,别墅里刚挖出白骨,闯闯此刻的处境似乎也迷雾重重……在这个当口,再把李闯闯牵扯进来,太危险了!
最终,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心绪占了上风。
我抿紧嘴唇,忽略了所有关于孩子和现状的询问,只是僵硬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回复。
我需要告诉他一个无法回避的、可能改变一切的事实,或许也能试探一下他的反应:
「马大柱死了…」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我像被抽空了力气,我的后背重重靠向冰冷的墙壁。
短信发出的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我为马大柱感到一丝悲哀,但更多的,是一种物是人非的苍凉。
那个曾经和我生了儿子的男人,他彻底退场了。
而李闯闯……他说在处理遗产,需要两年。
两年…太久了。
这漫长的时间里,大洋彼岸的他,真的如短信里表现的这般平静吗?那句“手续费遗产税已凑齐”,听起来轻松,可身在异国他乡,筹措这笔钱,其间艰辛恐怕难以想象。
他是否报喜不报忧?
他此刻的“顺利”背后,是否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艰难甚至……危险?
最后那句“你过得好吗?”的问候,在此刻读来,更像是一声遥远而模糊的叹息,我的心变得更加迷茫起来……
熄灭了手机屏幕,我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我转念又一想:他突然问起孩子……,难道……是想和我再续前缘吗?
可他曾消失得那样决绝,我和他的缘分,我始终把握不定。
那个我最爱的男人(李闯闯)…他就是一阵风…来去无踪……
握着手机,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轻轻打开,儿子抱着睡眼惺忪、咿呀呀的女儿走了出来……”
儿子小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逗弄着怀里的小家伙:“妈,你看她多好玩呀……”
望着我的两个孩子,深吸一口气,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快速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
“我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像你…我前夫去世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希望你也能在美国好好生活。”
消息发送成功。
也不知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态,我随手将手机关了机。
“妈,你睡了这么长时间,睡醒没?我把妹妹哄的饿了?”儿子看向我!
我笑着摇摇头,伸手接过女儿:“清醒了,走…妈带你们出去吃饭。”
我们母子三人相携着,走出了家门。
第三节:邻居家的悲哀
第二天,儿子小军去上学了,家里只剩下我们母女二人。我心想:“这样正好,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晚上,给女儿喂完奶,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睡得正熟,我心里泛起一丝难得的宁静。
轻轻打开电脑,我准备继续我的写作。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了。
“叮当叮当……啪啪啪………咚咚咚………”
楼上又开始闹腾了。
听这动静,估计是那两个傻孩子又在折腾,他们的妈妈今晚大概又不在家。
不过令我欣慰的是,女儿睡眠极好,这么吵闹的环境下,依然睡得香甜。
直到深夜12点,楼上的声响才渐渐平息。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这几天发生的种种骇人事件像电影般在脑海里回放,一阵阵后怕袭来。
想着想着,困意终于战胜了恐惧,我沉沉睡去。
“叮咚咚咚,叮当当……!”
头顶上方刺耳的敲打声将我猛然惊醒。
我揉了揉眼睛,看向墙上的挂钟——才凌晨五点。
唉,刚从宽敞却恐怖的别墅搬回这平民小屋,心里不免有些落差。
但一想到别墅里那些事,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还是这小窝让人安心些。
楼上的哭喊和敲打声又开始了,估计是两个孩子想妈妈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那点抱怨化为了同情。
楼上住着一位叫小娜的单亲妈妈,三十八九岁,身材婀娜,面目清秀,一口郊区口音。
她一个人拉扯着两个智障孩子——女儿18岁,儿子16岁。
因为智力问题,两个孩子都无法上学,好在他们能结伴出门玩耍,也能认得回家的路。
小娜没有固定工作,母子三人就靠着微薄的收入和邻里帮衬艰难度日。
有一次我去小卖部买东西,和店主吕姨聊起楼上的吵闹。
吕姨在这小区开了三十年店,对各家各户的事了如指掌。她告诉我小娜的故事:
小娜18岁时在加油站工作,遇到了帅气多金的李强。
李强是个富二代,对她一见钟情,用鲜花、首饰猛烈追求。出身贫寒的小娜没能抵挡住诱惑,尽管后来发现李强已有家室,还是和他在一起了。李强为此离婚娶了她。
婚后小娜生下一女一儿,却都是先天智障。
李强被孩子拖垮了心情,投资失败后卷款跑路,留下小娜独自抚养两个傻孩子。
想到吕姨说的这些,再听着楼上的动静,我的怒气消了大半。
看着女儿还在熟睡,我决定上楼看看。
我开门上楼,轻轻敲了一下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十六七岁的孩子窜了出来,兴奋地喊着“妈妈”,发现是我后,呆呆地望着我不说话了。
我语气放缓了些:“你们大清早的吵什么?不睡觉吗?”
“我们饿,我们要妈妈做饭饭……”两个孩子怯生生地说。
看着他们稚嫩的脸庞和天真的眼神,我的心软了。
“别再吵了,再吵警察就来把你们带走了。你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两个孩子听话地点点头。
我刚回到家,准备煮几个鸡蛋给孩子们送过去……就听到楼道里传来脚步声。
我从猫眼一看,是小娜提着一大袋吃的回来了。
看着她疲惫的身影,我叹了口气——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两个傻孩子,晚上还要出去挣钱,太不容易了。
这时,女儿“哇”地哭了起来,我赶紧去看。
原来是孩子憋尿了。
小白猫也窜到女儿身边,“喵呜喵呜”地叫着——它也饿了。
第四节: 晨起忧伤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屋内,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划出几道朦胧的光柱。
我抱起哭闹的女儿,看着饿得直叫的小猫,再想到楼上那对嗷嗷待哺的傻孩子和她们疲惫的母亲,突然觉得,。
哎…我何尝不是她呢……哎……这平凡琐碎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这念头像水底的暗草,悄无声息地浮上心头。
我看着怀里渐渐止住哭声、又开始咂摸小嘴的女儿,脚边不停蹭着我裤腿、喵喵直叫的小白猫,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楼上那对傻孩子含混的嬉闹声和他们母亲疲惫的呵斥声……
每一天,似乎都是这些事情的循环。
喂奶换尿布…写作被打断…处理邻里琐事…操心儿子的学业——日子像一盘磨,我就是那蒙眼拉磨的驴……
刚从白家那栋吃人的别墅逃出来时,我曾无比渴望这种平凡,甚至觉得这是一种奢侈的安宁。
可当真正沉溺其中,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屎尿屁尿……我感觉我就像被困在一个温暖却狭小的茧房里…安全…也窒息。
难道这就是我的余生……
“喵呜——” 小白猫的叫声更急切了,用爪子轻轻勾了勾我的拖鞋,把我从瞬间的失神中拉回现实。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莫名的烦躁。
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活着,把孩子好好带大,让这个家平稳地运转下去,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好了好了,知道了,饿不着你这个小祖宗。” 我低声对脚边的猫咪说了一句……
我转身走进狭小的厨房,从柜子里拿出猫粮,哗啦啦地倒进猫碗。
小白猫立刻扑过去,埋头吃得呼噜作响,看着猫咪狼吞虎咽的样子……
“想着小娜疲惫的背影,一个念头击中了我:不,我绝不能让自己的未来,也陷入这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下沉。我必须抓住任何一点可能,改变我和孩子们的命运。”
我几乎是带着一种决绝,按下了李闯闯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嘟——嘟——声,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心上。
我屏住呼吸,期待着,又害怕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次…我要主动寻找我的幸福…
可是,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听。
在响了七八声后,自动转入了冰冷的语音信箱: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我握着发烫的手机,怔怔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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