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者号”的大灯的灯光柱如同两柄淬了寒光的巨大光剑,在浓稠的黑暗里劈开一条通路,死死钉在远处岩壁中那扇暗色金属门上。强光下,门板的轮廓棱角分明——方正、厚重,与周围粗糙嶙峋的岩体形成尖锐对比,冷硬的工业质感在死寂的矿坑里显得格外突兀,像一块嵌在山体里的冰冷墓碑。
艾莉手中平板的信号强度读数稳稳停在峰值,“嘀嗒、嘀嗒”的提示音在驾驶舱里循环往复,每一次跳动都像直接敲击在两人鼓膜上,将“希望”二字敲得发烫。经历了矿坑深处的死寂、变异生物利爪擦过装甲的惊悚,这扇门此刻就是秩序的象征,是庇护所的具象,甚至可能是解开一切谜团的钥匙。
“保持距离,先远程侦察。”林凡的声音压得很低,强行按捺住胸腔里翻涌的情绪。他操控操纵杆,让“漫游者号”在距离大门三十米处稳稳停下——这个距离,进可借助弩箭及其他武器火力支援,退能在突发状况下迅速撤离。指尖在控制面板上轻划,摄像头焦距瞬间拉满,门的每一寸细节都被放大在屏幕上。
门板由不知名合金铸造,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暗红色锈迹,像是凝固的血迹,其间还嵌着灰白色的矿物沉积,仿佛岁月在上面结了层痂。边缘与岩壁的接缝处虽布满岁月痕迹,却异常严密,几乎找不到一丝缝隙。门上没有把手,没有锁孔,只有右侧岩壁上嵌着个锈迹斑斑的数字键盘面板,漆黑的屏幕像只紧闭的眼睛,显然早已断绝了电力供应。而在门的顶部,几道模糊的蚀刻字母在光影中若隐若现,经不住岁月与矿尘的侵蚀,只能辨认出“……EtY ShELtER”的残痕——是“xx避难所”的字样。
“不是‘普罗米修斯’的直属设施。”艾莉的声音里掺着一丝失望,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的确认,“看这风格,像是旧时代矿工用的紧急避难所。咱们追踪的信号,应该是里面残存的应急信标发出来的。”
这个判断合情合理。大型矿坑在开采时,总会在关键位置设置这样的避难所,以防塌方、透水等事故。灾变发生时,应急信标自动激活,持续发出求救信号,本就是它的设计初衷。
“不管是什么,先想办法进去。”林凡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一个保存完好的避难所,意味着可能存在的压缩饼干、急救药品、维修工具,甚至可能藏着记录矿坑历史的日志——这些都是眼下最珍贵的资源。更何况,那源源不断的信号源,本身就值得一探究竟。
他操纵“漫游者号”缓缓向前挪动,履带碾过碎石发出“咯吱”轻响。随着距离缩短,门旁的景象愈发清晰,而两人刚刚升起的期待,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金属大门前,散落着七八具扭曲僵硬的尸骨。
尸骨上的衣物早已腐烂成灰褐色的破布条,像干枯的藤蔓缠在发黄或发黑的骨骼上。它们的姿态各异,却都透着一股渗入骨髓的绝望:有的蜷缩在门边,手臂向前伸着,指骨还保持着敲击门板的弧度;有的仰面倒地,下颌骨大张着,像是在生命最后一刻发出过无声的呐喊;有的甚至留有枪伤的痕迹!还有几具相互纠缠在一起,肋骨交错,仿佛死前曾为了什么拼尽全力争斗。尸骨周围,空罐头盒锈得只剩残骸,破损的水壶倒在地上,几柄工具的金属部分早已与岩石锈成一体,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瞬间取代了刚才的兴奋。这些尸骨像沉默的演员,在矿坑的舞台上,定格了一段无人知晓的绝望过往。
“他们……是想进避难所?”艾莉的声音有些发干,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平板。
林凡没有接话,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尸骨与周围环境,捕捉着每一个异常细节:首先,大部分尸骨都相对完整,没有被大型生物啃咬的齿痕,也没有利器劈砍的痕迹,倒像是在漫长的等待中,被饥饿与脱水一点点抽干了生机;其次,大门本身没有任何外部暴力破坏的痕迹,就连那个数字键盘面板,都完好地嵌在岩壁里;最关键的是,在大门底部与地面的缝隙处,门框一侧赫然卡着一块不规则的花岗岩巨石——巨石的一部分深深嵌进地面,另一部分抵着门板,显然是从上方岩壁崩塌下来的,不偏不倚,正好将这扇门堵死了大半。除非有内部的人开启,或是用重型机械从外部清理,仅凭人力,绝无推开的可能。
“门是被这块落石封死的。”林凡指着那块巨石,声音低沉得像矿坑深处的风声,“这些人不是不想进,是根本进不来。避难所就在眼前,却成了看得见、摸不着的坟墓。”
他仿佛能看到灾变发生时的混乱景象:矿工们拖着受伤的身体,在黑暗中奔逃,终于看到避难所的微光,却被从天而降的巨石挡住去路。他们敲过门,喊过话,用尽了最后力气,最终只能在绝望中看着生命一点点流逝,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兴奋感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压抑,还有一丝面对难题的焦虑。目标明明就在眼前,却被一块冰冷的石头拦在了门外。
“能用液压臂试试吗?”艾莉抬头看向“漫游者号”车尾那根粗壮的多功能液压臂,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
“只能试试,但风险太大。”林凡走到控制台前,调出液压臂的操作界面,眉头紧紧皱着,“你看,这块石头估计有好几吨重,而且卡得很死。液压臂的力量或许能撼动它,但强行作业的话——”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屏幕上的岩体结构图,“万一弄松了门框,或者引发上方岩壁二次崩塌,咱们就真成了这里的新‘展品’。”
“必须万分小心。”林凡深吸一口气,指尖落在操纵杆上。他没有直接去撬那块主石,而是先切换液压臂末端的配件,换上小巧的挖斗,小心翼翼地清理巨石周围的碎石和泥土——他要先摸清这块石头的“脾气”,看看它到底卡得有多紧,周围的岩体是否稳固。
挖斗与岩石摩擦的“嘎吱”声骤然响起,在寂静的矿坑里被无限放大,尖锐得让人牙酸。碎石子簌簌落下,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道细小的弧线。随着清理工作推进,巨石的状态逐渐清晰:它并非完全卡死,底部还有一丝活动空间,但上半部分紧紧抵着门框上方的岩壁,像一个随时会失衡的天平,维持着危险的平衡。
林凡操控挖斗,缓缓抵住巨石底部的一处凸起,而后慢慢加压。液压系统发出低沉的轰鸣,臂杆微微颤抖,屏幕上的推力数值一点点攀升。巨石纹丝不动,仿佛与山体长成了一体。他咬牙继续加力,直到仪表显示推力接近液压臂的额定上限时,巨石终于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声,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而上方岩壁立刻有细小的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像在发出警告。
“停!”林凡猛地收回操纵杆,液压臂瞬间卸力,“不行!结构太不稳定了!再推下去,塌方的不是石头,是咱们自己!”
希望像是被巨石彻底碾碎,散落在矿坑的黑暗里。驾驶舱内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那“嘀嗒”的信号声,此刻听着竟像催命的钟摆——信号源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林凡不死心,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些尸骨和周围环境。既然门是唯一的入口,这些人又困死在此,说明这里根本没有其他通路。他的视线扫过散落的工具、空罐头,最后落在一具蜷缩在屏幕面板靠近键盘旁的尸骨上——那具尸骨的手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他立刻调转改装大巴侧面的摄像头,将画面放大、再放大。那是个巴掌大小的物体,塑料外壳虽然泛黄变脆,却还能辨认出轮廓——像是一张身份卡。
“艾莉,看那里。”林凡指着屏幕上的画面。
艾莉凑过来,瞳孔微微收缩。那具尸骨的指骨弯曲着,像是死前还紧紧攥着那张卡,仿佛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会不会是开启大门的身份密钥?”艾莉的声音里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可就算有钥匙,门被石头堵着,也……”
话没说完,可意思再明显不过。就算找到了“钥匙”,打不开被巨石封死的“锁”,一切都是徒劳。
但那张身份卡的出现,还是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激起了一圈微小的涟漪。它意味着,这扇门或许并非完全无法开启,只是需要特定的条件。眼前的巨石是看得见的物理障碍,可门后的世界,那持续发出信号的未知存在,依旧藏着无数可能。
两人隔着大巴的舷窗,望着那扇被巨石封死的避难所之门,望着门前那些沉默的尸骨,心情复杂得像被揉乱的线团。发现目标的兴奋、无法进入的焦虑、面对死亡的沉重,还有一丝莫名的不安,在胸腔里交织翻涌——这些人的死,真的只是因为运气不好,被落石堵住了生路吗?还是说,这扇门背后,藏着比被困死更可怕的东西,以至于某种力量,从一开始就不希望它被打开?
信号依旧在“嘀嗒”作响,像是从坟墓深处传来的呼唤,在矿坑里盘旋、回荡,牵引着他们走向未知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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