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两人之间膨胀。
窗外有麻雀扑棱棱掠过,撞碎了一地阳光。
艾米丽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被单,直到布料被揉出凌乱的褶皱。
她忽然想起,一人总爱把糖塞进她课本夹层,一人的素描本里画满她打瞌睡的侧脸,一个人……
现在他们连哭都发不出声响。
“为什么……是我。”喉咙像是被塞进团浸水的棉花,艾米丽猛地攥紧被角,“为什么留下来的…会是我?”
问句坠地的瞬间,她这才发现自己正大口喘息,仿佛刚被人从深海里打捞上来。
红颜并不能给她答案。死亡的选择,从来毫无道理可言。
艾米丽突然笑起来。
笑声从胸腔深处挤出来,混着呛咳的颤音,惊飞了窗棂上的麻雀。
她终于转头看向红颜,握着她的那只手在发抖,领口还沾着暗褐色的污迹——就算再厉害也是人。
人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会紧张,会沾染污秽。
“那天……”
艾米丽开始叙述,语速快得像在背诵别人的故事。
她提议原路返回,一人的手机突然不停闪烁,一人的叫声被黏液吞没时像被掐断的琴弦。
这些细节在她舌尖翻滚了三天三夜,此刻吐出来却轻飘飘的。
红颜的指节在病历本边缘压出月牙状的凹陷。
她能“看见”,看见艾米丽脑海里痛苦的记忆残片。
后来,艾米丽已不再说话。
她把自己蜷缩成胎儿的姿势,盯着那缕渐渐黯淡的光。
红颜离开了。
门关上的刹那,监测仪恢复了规律的嘀嗒。
艾米丽数到一千三百秒,终于伸手碰了碰那颗水果糖。
糖纸泛着廉价的粉光,她忽然想起一人总说草莓味像塑料——可她们再也不会为这种小事斗嘴了。
护士来检查时,发现床头柜上的糖纸被揉成了小小的球,旁边搁着张字迹凌乱的便签:
「请别开灯」
医院铁栅栏外飘来孩童追逐的笑声。
江言蜷坐在医院下面褪色的秋千上,铁链摇晃的吱呀声混着远处踢毽子的脆响。
“现在的孩子果然还是太有活力了,”
他仰头望着天边烧灼的云霞,后脑勺抵着冰凉的铁链,“活力的有点吵。”
意识之种在他头上躺着:这叫活力四射。
红颜蹲在沙坑边缘,她捏着根枯枝戳弄沙堆里半埋的酸奶盒,忽然歪头盯着江言头顶上若隐若现的白光。
“这东西…”她伸手去戳,光球却穿过她的指缝,“就是意识之种?”
江言“嗯”了一声。
“真是恭喜啊,”他懒懒晃着腿,秋千发出细弱的呻吟,“终于不用看着我对空气发神经了。”
意识之种一般别人是看不到的。
这便是“种子”——由江言体内的“光韵”切割而出,融合了他部分思想与江言思维同步的特殊存在。
无固定形态,通常以球体头上带叶子的形象出现,参考拉仔。
有时也会根据江言的需要,化作趁手的武器或工具。
可以说是江言的一个小型分身。
红颜将枯枝丢进沙坑,依然凝视着江言头上游弋的白光,开口:“那几个年轻人组了支探险队,是个找宝藏的故事。”
暮色漫过褪色的秋千架,江言晃动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红颜汇报着她“看到”的情况,语气变得严肃。
“总之,等天亮时,只剩她蜷在树洞里——但我在她记忆里看见的,分明是被故意放走的。”
“看来你的任务升级了,”江言调侃着,从普通的失踪案,变成主动出击的钓鱼执法了。
“坑都挖好了,岂有不跳的道理。”
明知有坑还跳,这不是傻是什么。意识之种在一旁吐槽,而且又不是你跳,别说得像是吃饭一样。
“所以这是在钓鱼?”红颜皱起眉,反应过来,“用活下来的人当诱饵,吸引更多像我们这样的人进去?”
“bingo.”江言跳下秋千站直了,“该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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