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山，姜家。
晨雾尚未散尽，演武场中央那座丈许高的青黑色测灵台周围，已是人头攒动。
今日是姜家一年一度测灵根的日子，对于这个位于落风郡边缘、已然没落的修仙家族而言，无疑是头等大事。年轻的子弟们个个神情紧绷，或期待，或惶恐，目光尽数聚焦在那块能决定他们未来命运的“测灵石”上。
姜玉颜站在人群边缘，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衣，与周围那些穿着锦缎华服的嫡系子弟格格不入。她身形纤细，面容尚带稚嫩，唯有一双眸子清澈沉静，不似旁人或激动或焦虑，只静静地看着台上。
“姜虎，上前测灵！” 主持仪式的是家族三长老，一位面容严肃的筑基初期修士。
一个胖乎乎的少年紧张地上前，将手按在冰凉的测灵石上。石头表面泛起微弱的土黄色光芒，隐约凝聚成四道虚影。
“姜虎，土系伪灵根，四品下等。下一个，姜灵儿！”
人群中响起细微的骚动，伪灵根资质普通，四品下等更是平庸，意味着若无大机缘，此生炼气中期便是顶点了。
名叫姜灵儿的少女骄傲上前，她是大长老的孙女。手按上去，测灵石顿时亮起较为明亮的蓝色光华，凝聚成三道凝实的虚影。
“姜灵儿，水系真灵根，三品中等！不错！” 三长老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台下顿时一片羡慕的恭维声。
真灵根，三品中等，在这姜家已是顶尖资质，足以被倾力培养。
测试继续进行，有人欢喜有人愁。姜玉颜默默看着，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她虽是姜家血脉，却是早已没落的旁系，父母在一次为家族采集资源的任务中意外陨落，留下她一人，靠着家族微薄的抚恤和做些杂活勉强度日。修行，对她而言，本是奢望。若非族规要求所有适龄子弟必须测灵，她或许都不会站在这里。
“姜玉颜，上前测灵！”
听到自己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气，在不少或好奇、或漠然、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目光中，缓步走上测灵台。
她的手有些冰凉，轻轻按在了测灵石上。
一秒，两秒……
测灵石毫无反应，如同沉睡的顽铁。
台下开始响起窃窃私语和低低的嗤笑声。
“果然……跟她爹娘一样，废物资质。”
“旁系就是旁系，能出什么好苗子？”
“浪费家族资源罢了。”
三长老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按照规矩等待了十息。见测灵石依旧毫无光华，他正准备宣布结果。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并非测灵石，而是姜玉颜一直贴身佩戴、藏在衣襟内的一枚残破玉珏，毫无征兆地温热了一下！
那温热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仿佛一滴温水滴在心口。
与此同时，她感觉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温热牵引，微微悸动了一下，但转瞬即逝，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而就在玉珏生温、体内悸动的刹那——
嗡！
那沉寂的测灵石，表面竟极其勉强地、闪烁起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混杂着些许混沌色泽的毫光！那光芒淡得如同幻觉，连一道完整的品级虚影都无法凝聚，便迅速黯淡下去，重新恢复了死寂。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
台下大部分人甚至都没注意到那瞬间的微光。
但近在咫尺的三长老，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先是一愣，随即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疑惑，有审视，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深深看了姜玉颜一眼，沉声道：“姜玉颜，无灵根，资质……不入品。”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演武场。
“果然是不入品的废材！”
“哈哈，我就说嘛！”
“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去做杂役吧。”
嘲讽和议论如同针扎般刺来。姜玉颜抿紧了嘴唇，默默收回手，对着三长老行了一礼，转身走下测灵台。她的背影在喧嚣中显得有些单薄，但脊梁却挺得笔直。
无人知晓，在她平静的外表下，心中正掀起波澜。
那玉珏……是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据说是在某处家族故纸堆里捡到的，一直平平无奇，今日为何会突然发热？
还有体内那瞬间的悸动……
以及，测灵石最后那微弱到极致的、带着奇异混沌色泽的光……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玉珏，指尖能感受到那残破的纹路。玉珏依旧冰凉，仿佛刚才的温热只是她的错觉。
“无灵根，不入品……”
这个结果，她并非完全没有预料。但不知为何，此刻她心中涌起的，并非全是绝望，反而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探寻的欲望。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望向家族后方那片被云雾笼罩的、据说早已荒废的祖地废墟。
也许，答案并不在测灵台上。
而在那些被遗忘的，尘埃覆盖的角落。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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