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问道之阶
乳白色的光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第五层炼心幻境的余波彻底隔绝。林枫与苏渺踏入了九霄塔的第六层。
眼前的景象再次一变，出乎意料的简洁，甚至可以说是朴素。这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古老石阶，每一级石阶都巨大无比，散发着沧桑亘古的气息。石阶向上延伸，没入云雾缭绕的未知高处。两侧和头顶，并非塔壁，而是无垠的星空，星辰似乎触手可及，又仿佛远在天边。
石阶本身看似普通，但林枫却能感觉到，每一级石阶都蕴含着一种独特的“道韵”。有的石阶炽热如火，有的冰冷如霜，有的厚重如山，有的轻灵如风……无数种截然不同的法则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威压，越是向上，这股威压便越是沉重，仿佛在拷问着攀登者的道心与对天地法则的理解。
“问道之阶……”苏渺仰望着看不到尽头的阶梯，神色凝重，“传闻上古大能设下此阶，非为考验力量，而是叩问修道之本心与方向。每一步，都需与自身之道共鸣，方能踏稳。”
那宏大的声音适时响起，回荡在星空石阶之间：“登临此阶，叩问己道。阶尽之处，可见真我。无法前行者，止步于此，亦是机缘。”
没有时间限制，没有敌人阻挠，唯一的障碍，便是自身对“道”的理解是否足够坚定和清晰。
林枫与苏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定。能走到这里的修士，无不是心志坚韧之辈。两人没有多言，同时迈步，踏上了第一级石阶。
脚掌落下的瞬间，林枫便感觉一股灼热的道韵顺着脚底涌入体内，那是纯粹的火之法则的显化，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引导，一种拷问：“汝之道，可容此火之爆烈？”
林枫心念微动，混沌道基自然流转。火之法则的道韵涌入，并未引起任何排斥，反而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被混沌灵力包容、分解、吸收，成为他对火系法则理解的一丝养分。他脚步沉稳，踏上了第二阶。
第二阶，是冰寒刺骨的水之法则拷问。
同样，混沌包容万物，水系法则的森寒也被轻易化解吸收。
苏渺那边，她主修月华之道，属太阴范畴，对于水火等相斥的法则感悟起来显然不如林枫轻松，每一步都需凝神静气，以自身月华道境去化解、去适应，速度稍慢，但步伐同样坚定。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问道之阶稳步向上。
第十阶，蕴含金之锋锐。
第三十阶，蕴含木之生机。
第五十阶，蕴含土之厚重。
第一百阶，开始出现风之迅疾、雷之狂暴等更为复杂的复合法则道韵。
林枫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旅人，混沌道基仿佛一个无底洞，无论何种法则道韵涌来，皆被其吞噬、解析。他的识海中，对天地万法的理解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积累、深化。他甚至不再满足于被动接受拷问，开始主动引导、模拟这些道韵，尝试将其融入自身的混沌意境之中。
苏渺虽然艰难，但每踏上一阶，对自身月华之道的理解便精进一分，道心也愈发剔透。她看着前方林枫那几乎毫无滞涩的背影，心中惊叹之余，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道路。
然而，随着阶数越高，道韵的拷问也开始发生变化。不再仅仅是单一或复合的法则，而是开始涉及一些更抽象、更接近本源的概念。
第二百阶，林枫踏上时，感受到的不再是具体的法则，而是一种“存在”与“虚无”的辩证拷问。仿佛有无数声音在耳边低语：“万物终归于寂灭，存在有何意义？”
第三百阶，是“时间”的流逝感，让人恍惚间经历沧海桑田，心生渺小与茫然。
第四百阶，是“因果”的纠缠，无数命运丝线浮现，拷问着每一个选择背后的得失。
这些抽象的拷问，直指道心最深处，比第五层的心魔幻境更加防不胜防。苏渺在第三百阶时，便已香汗淋漓，步履维艰，需要长时间驻足感悟，才能勉强踏出下一步。
而林枫，也终于感受到了压力。混沌道基虽能包容万法，但这些接近本源的抽象概念，已经触及到了“道”的边界。他不得不放慢脚步，每一次迈步，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心神去理解、去对抗、去融合。
他仿佛看到了宇宙的生灭，看到了文明的兴衰，看到了个体在宏大命运面前的无力与挣扎……种种感悟冲击着他的道心。
“我的道，是什么？”林枫在第四百五十阶停下，望着依旧看不到尽头的上方，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疑问。混沌包容一切，但这“一切”的终点是什么？是归于虚无，还是演化新生？他追求的守护，在宇宙尺度的寂灭面前，意义何在？
他陷入了沉思，周身混沌气息起伏不定，时而膨胀，时而收缩，仿佛在进行着某种内在的蜕变。
苏渺在下方看到他停滞不前，气息紊乱，心中不由一紧。她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若能堪破，则海阔天空，若不能，可能道心受损。
不知过了多久，林枫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眸中不再是混沌的迷茫，而是化为了无比的清明与坚定！
“我之道，非为包容而包容，非为存在而存在！”
“混沌之初，无善无恶，无始无终。但我既已生灵智，便有了选择！”
“我愿以混沌为基，纳万法为用，行守护之事！纵使宇宙终将寂灭，我亦要在寂灭到来之前，守护我所珍视的光亮！”
“此心即道，此念即真！”
轰！
一股更加圆融、更加坚定的道韵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原本起伏不定的气息彻底稳固，甚至比之前更加强大！他不再被动接受拷问，而是带着自身明确的“道”，主动踏上了下一级石阶！
问道之阶，仿佛认可了他的答案，之后的压力骤然减轻。林枫的步伐再次变得沉稳而迅速，一步步向着那云雾缭绕的尽头走去。
苏渺看着他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一颗冉冉升起的道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彩。
终于，在踏过第九百九十九级石阶后，林枫眼前豁然开朗，抵达了阶梯的尽头。那里，没有华丽的宫殿，只有一片悬浮在星空中的平台。平台中央，盘坐着一道模糊的、由星光构成的身影。
那身影缓缓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落在林枫身上。
“汝之道，已明。可入第七层，接受最终的试炼。”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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