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卷着郊区公路上的尘土，吹在老爹和特鲁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凉意。波子拎着那条冻得梆硬的金枪鱼，背影在稀疏的月光下显得异常决绝，木屐踏在碎石路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某种倒计时。她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穿透夜色：
“磨蹭什么？等那土疙瘩回味过来，再请你们去地心泡澡吗？”
老爹打了个激灵，看了一眼特鲁怀里气息微弱的西冥，又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那根温热的、刻着“坤六断”的仙人掌刺。地魁带来的恐惧尚未完全消散，波子反常的态度和话语里透出的信息量更让他心头沉甸甸的。他咬咬牙，对特鲁低喝：“快！跟上她！这疯婆子虽然差点害死我们，但现在…也只能信她了！(｀Д′ )”
特鲁抱着西冥庞大的身躯本就吃力，刚才硬抗地魁冲击波又添了些伤，每一步都踩得地面微微发颤，但他咬紧牙关，紧紧跟上波子的背影。三人一伤，迅速离开了那片狼藉的公路战场，没入公路旁更为荒凉、长满半人高枯草的田野深处。
不知走了多久，地势开始向下倾斜。波子在一片毫不起眼的、被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陡峭土坡前停下。她粗暴地拨开几丛坚韧的枯藤，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陈旧金属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进去。”波子言简意赅，率先弯腰钻了进去。
洞口狭窄，里面却别有洞天。一条向下延伸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甬道，两侧墙壁嵌着发出幽冷蓝光的应急灯管，照亮了斑驳的水泥墙面和粗大的管道。空气带着地下特有的阴冷潮湿，但还算流通。甬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布满铆钉的金属防爆门。
波子走到门前，没有使用任何钥匙或密码，而是伸出手指，在门上一个不起眼的、类似老式拨盘电话的金属圆盘上，以一种复杂而快速的节奏敲击了几下。
“咔哒…嗡…”沉重的机括转动声响起，厚重的防爆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门后是一个不算太大、但异常整洁、充满冰冷科技感的房间。墙壁是哑光的合金，几张金属工作台靠墙摆放，上面是各种闪烁着指示灯的复杂仪器和成排的监控屏幕，大部分屏幕是黑的，只有少数几个跳动着意义不明的波形图或模糊的监控画面。房间一角，甚至有一个小型无菌操作台。
“安全屋…第九研究所的？”老爹走进来，环顾四周，眼中满是震惊。这地方和他那个堆满古董、符咒、大蒜的旧金山古董店简直是两个世界。
“哼，废弃的。”波子随手将那条珍贵的冻金枪鱼“哐当”一声丢在旁边的金属台上，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她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几个原本黑暗的屏幕亮了起来，显示出城市不同区域的俯瞰图和一些能量读数。“凑合用。把他放那边台子上。”她朝角落的无菌操作台扬了扬下巴。
特鲁小心翼翼地将西冥平放在冰冷的金属操作台上。西冥胸口的逆鳞碎片在应急蓝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黯淡，那层暗红的光膜几乎微不可察，裂开的黑痕像凝固的伤口，透着一股死寂。
“波子…这伤…”老爹凑近检查，眉头拧成了疙瘩，“逆鳞破碎，龙元枯竭，还被那鬼空间蛀痕污染…刚才又强行空间跳跃加地魁闹腾…这简直是…神仙难救啊！你那鱼汤…”
“闭嘴！”波子烦躁地打断他，目光扫过西冥胸口的伤，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又被冰冷覆盖。“死马当活马医！先稳住他体内乱窜的龙元残余再说！特鲁，去左边第三号柜，最下层冷冻格，把里面那个贴着‘镇静剂’标签的银色金属管拿来！快！”
“是！妈！”特鲁立刻转身，庞大的身躯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笨拙。
老爹则被主控台上一个突然亮起、并发出急促蜂鸣的屏幕吸引了注意力。那屏幕上没有图像，只有一片剧烈跳动的红色能量波纹，旁边标注着坐标参数——赫然指向城市的另一端！
“哎…哎呀？这能量波动…邪性得很！(⊙?⊙)”老爹凑过去，老花镜滑到鼻尖，“混杂着强烈的负能量…还有…某种强制性的精神控制力场？这方向…是市中心？”
“嗯？”波子也被吸引了目光，暂时放下了对西冥伤情的关注。她快速调出对应区域的监控画面。屏幕上出现的是城市某个繁华商业区的一角，画面有些晃动，角度像是来自高处某个监控探头。镜头正对着一栋灯火通明的大厦外墙巨型LEd屏幕。
屏幕上播放的，并非广告，而是一个极其诡异的直播画面！
画面中央，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直播服、染着紫色头发、戴着夸张耳钉的年轻男子——正是周！他此刻的状态极其不对劲。身体绷得笔直，像一根僵硬的竹竿，四肢关节以一种完全违反人体力学的角度扭曲着，脸上的表情混合着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诡异的谄媚假笑。他的动作，是极其僵硬、卡顿、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机械舞？！
更诡异的是他脸上覆盖着的东西。
那是一张面具。
一张非金非木、质地奇特、泛着冰冷幽绿光泽的面具。面具的造型扭曲而狰狞，双眼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嘴角咧开一个夸张到耳根的诡异笑容。它仿佛有生命般，死死地“吸附”在周的脸上，面具的边缘甚至能看到细微的蠕动，像是无数细小的根须试图扎进周的皮肉里。
面具眼洞的位置，两点惨绿色的幽光如同鬼火般跳跃闪烁。
周的身体就在这两点绿光的操控下，僵硬地舞动着，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令人牙酸的“咔哒”声，仿佛下一秒他的关节就会彻底碎裂。背景音是他自己的声音，但声调平板、毫无起伏，像是劣质的电子合成音，与他脸上惊恐的表情形成了恐怖的割裂：
“家人…们…看…看过来…鬼影…面具…限时…特惠…”他的手臂像生锈的机械臂一样猛地抬起，指向镜头，手指僵直，“戴上…它…释放…真我…掌控…力量…”
画面下方，疯狂滚动着弹幕：
“卧槽！周哥行为艺术？？”
“这舞跳得…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面具好酷！哪里买？！”
“不对劲！周哥表情好恐怖！像被绑架了！”
“报警！快报警啊！”
“买…面具…”周的身体猛地一个高难度的后仰下腰，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嘣”声，他脸上的惊恐几乎要溢出面具，“送…瓦龙…签名…照…”
“噗——！”正紧张地凑在主控台前、试图看清那诡异面具细节的老爹，听到这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瓦…瓦龙签名？(⊙_⊙)?”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广告词，直播画面猛地一切，变成了一张放大的照片——正是瓦龙穿着骚包白色西装、梳着油亮大背头、手持文明杖、一脸得意微笑的经典形象！照片右下角，还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烫金签名： A·w （Armand·waller）！
“wtF？！”安全屋角落里，刚给西冥注射完不明“镇静剂”、正心疼地看着自己老板的特鲁，猛地听到自家老板名字，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同一时间，城市另一端，某个奢华酒店套房内。
正端着一杯红酒，悠闲地看着落地窗外夜景的瓦龙，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他皱着眉划开屏幕，正好看到自己那张被当成赠品的签名照在直播间被放大展示！
“噗——！”瓦龙一口红酒全喷在了昂贵的波斯地毯上，金丝眼镜都歪了。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被面具控制、僵直地推销着“瓦龙签名”的周，气得浑身发抖，英俊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签名？！我没签过这种鬼东西！这…这算侵犯肖像权！ 侵犯肖像权！ ”他愤怒地咆哮着，手忙脚乱地想关掉直播，却发现手指根本不听使唤，仿佛也被那屏幕里惨绿色的目光隔着网线给“冻”住了，“该死的！那是我的脸！我的签名！那破面具是什么鬼东西？！把它给我摘下来！摘下来！(╯‵□′)╯︵┻━┻”
直播画面里，周还在继续着他的“表演”。面具操控着他，做出一个极其僵硬的太空步滑行，然后猛地定住！他的头，以一种人类颈椎无法承受的角度，猛地向左扭动了接近一百二十度！面具的右半边脸，因为这次极限的扭动，竟然向上微微掀起了一角！
就在这掀起的瞬间！
安全屋主控台前，一直死死盯着屏幕的波子，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
老爹也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特鲁更是张大了嘴巴！
超高清的直播画面，精准地捕捉到了那面具内侧、紧贴着周脸颊皮肤的位置！
那里，在幽绿光芒的映照下，清晰地刻着一个古拙而深沉的符号——
“兑” ！
一个由两道短横（上面一道中间断开）组成的卦象！八卦之中，代表泽、悦、口的 兑卦 ！
这个符号，如同冰冷的烙印，瞬间击中了老爹和波子的心脏！
“兑…”老爹失声喃喃，浑身冰凉，他想起了西冥胸口那片破碎逆鳞上古老繁复的纹路，想起了西冥偶尔醉酒后露出的、后肩胛骨上那个模糊不清的、据说是胎记的浅淡印记…那个印记的形状…似乎…
“哼！”波子发出一声极度压抑、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冷哼，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兑”字上，又猛地转向金属台上昏迷的西冥，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皮肉，看到那逆鳞深处的秘密。“果然…开始了…”
就在这时，躺在金属台上的西冥，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西冥先生！”特鲁惊呼。
只见西冥胸口那原本黯淡沉寂的逆鳞碎片，骤然间爆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暗红色光晕！那光晕如同心跳般搏动着，频率…竟与直播间画面里，那张鬼影面具上闪烁的惨绿幽光，隐隐产生了一丝诡异的同步！
面具内侧的“兑”字，西冥逆鳞的异动，两者之间仿佛存在着一根无形的、充满恶意的丝线！
波子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她盯着屏幕上那个被面具控制、还在僵硬地推销着“瓦龙签名”、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周，又看了一眼金属台上因痛苦而微微蹙眉的西冥，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
“晚了。‘面具’…已经开始择主了。”
她的目光投向防爆门外深邃的甬道，仿佛穿透了厚重的泥土，看到了城市另一端那场荒诞而恐怖的直播现场。
“下一个…会是谁？”
安全屋内，冰冷的蓝光映照着众人凝重的脸，只有周那平板僵硬的推销声，还在通过屏幕，在寂静中回荡：
“…买面具…送签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家人们…上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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