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引擎的轰鸣声撕破河面的寂静，陆小凡瘫在船舱角落，伤腿硌在救生衣硬壳上，忍不住嘶了口气。沈心怡把防水布往领口拽了拽，河风裹着鱼腥味直往脖子里钻。
林溪的投影在平板电脑上闪烁不定，像接触不良的萤火虫。“临时坐标已发送，旧水文监测站，废弃七年了。”她声音断断续续，投影边缘泛起雪花状噪点。
陆小凡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河水，指尖碰到下巴结痂的擦伤。“这鬼地方连老鼠都嫌寒碜。”沈心怡蹲在船头检查装备袋，拉链卡住时她烦躁地啧了声。
水文站的铁楼梯锈得快要散架，陆小凡每上一阶都听见金属呻吟。沈心怡推开控制室门，积灰簌簌落下，呛得她连打两个喷嚏。
林溪接入墙壁老式接口，全息投影仪嗡嗡启动，发出老旧机器特有的震颤。“用案发现场三维扫描数据搭建虚拟空间，比对着照片瞎猜强点。”她投影稳定了些，但背景仍偶尔闪过乱码。
虚拟空间在昏暗中展开，金融分析师坠亡的写字楼在空气中凝结成蓝色线条。陆小凡拄着拐杖走近，伸手划过那片用粉笔画笑脸的区域。“放大符号边缘锯齿。”他拐杖尖轻轻敲击地面，在积灰上留下圆点痕迹。
沈心怡调出十二年前雨夜的档案照片，两个笑脸符号并排在投影中旋转。“嘴角弧度差零点三毫米，但收笔的颤抖频率完全一致。”她指尖悬在虚拟符号上方，注意到林溪投影又泛起波纹。
林溪把符号拆解成数学模型，数据流像萤火虫群在空气中飞舞。“全球十七个悬案现场出现过类似变体，慕尼黑银行劫案墙上的涂鸦，里约贫民窟枪战现场的弹孔排列……”她突然咳嗽两声，投影剧烈荡漾。“数据流不太对劲，好像有东西在反向解析我们。”
陆小凡的拐杖突然敲向虚拟地面，震起一圈灰尘。“看符号出现的位置——全是案子里最不合常理的死角。”他拖动时间轴，三个不同年份的现场录像同时播放，画面中笑脸符号恰好都在监控盲区闪烁。
沈心怡调出智能豪宅案的补充报告，纸张虚拟影像微微发黄。“赵伟当初坚持结案的理由，是储物柜里发现了业主的遗书。”她指尖悬在虚拟储物柜上方，突然发现柜门内侧有反光点。“但遗书打印墨迹的成分，和张明辉办公室发现的纳米金属屑是同一批次。”
投影突然剧烈闪烁，蓝色线条扭曲成麻花状。林溪的声音夹杂电流杂音：“笑脸符号在扩张！布宜诺斯艾利斯昨天发生的加油站爆炸案，监控拍到一个相似图案……”她突然噤声，虚拟空间里所有符号开始自主移动，像活过来般爬满墙壁。
陆小凡猛地关掉投影源，控制室陷入半黑暗。“我们被当鱼饵了。”他杵着拐杖在控制室里转圈，铝管敲击水泥地的回声格外刺耳。“老东西在教我们认族谱呢，每个笑脸都是他们庆功宴的请柬。”
沈心怡突然拽住他胳膊，指尖冰凉。“你哥最后那句话——笑脸是标记。”她调出陆夜枭殉职前的通讯记录，背景音里持续不断的嘀嗒声被提取成频谱图。“摩斯密码的SoS，但节奏被刻意拉长了三倍。”
林溪敲键盘的声音顿住，投影边缘开始像素化。“信号……是从城北数据中心来的，可这跳板路径邪门了。”她猛地抽气，“等等！笑脸符号是触发器！每次我们分析到关键节点，数据包就会多出三毫秒延迟！”
控制室灯光忽明忽暗，虚拟空间重新凝聚时，那些笑脸符号竟自行蠕动着结成蛛网。沈心怡凑近全息投影，指尖顺着发丝般的连接线滑动。“这走势……是镜州地下管网？”她声音发紧，注意到第七码头位置泛着不正常的红光。
陆小凡用拐杖尖戳向那个红点，波纹立刻沿着管线蔓延开来。林溪的投影突然碎成雪花，警告弹窗炸满屏幕。“篡改程序在反追踪！他们知道我们发现——”虚拟空间里的笑脸符号开始逐个消失，像被无形的手擦去。
沈心怡疯狂点击备份键，但档案照片上的粉笔痕迹正被数字橡皮擦抹去。陆小凡一把扯掉电源线，黑暗里只剩三人粗重的呼吸声。窗外河面巡逻船的探照灯扫过天花板，映出他们苍白的脸。
“猜猜下一个笑脸会出现在哪儿？”陆小凡笑得肩膀发抖，伤腿撞到控制台发出闷响。“老东西连擦屁股的纸都给我们准备好了。”他摸索着捡起滚落的拐杖，金属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
沈心怡摸黑打开物理隔离的笔记本，屏幕幽光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符号消失前我抓取了拓扑序列，所有案件节点都指向同一个地理坐标。”她敲击键盘的力度像在砸钉子，指甲边缘泛起白色。
林溪的备用通讯频道突然切入，声音轻得像耳语：“坐标对应的是……镜州儿童公园？”静电干扰让最后几个字几乎失真。陆小凡的拐杖哐当倒地，他扶着墙慢慢蹲下，手指在积灰的地面上划出歪扭的弧线。
“我哥殉职前两周，带我去那儿坐过旋转木马。”他声音闷在膝盖里，探照灯扫过时背影剧烈颤抖。沈心怡的呼吸骤停，她看见男人蜷缩的姿势像回到少年时代。
林溪在耳机里敲出紧急节奏，哒哒声像倒计时。“公园的市政改造记录被篡改过七次，最后版本显示地下有冷战时期的防空洞。”虚拟地图在笔记本屏幕亮起，红色标记点正好落在旋转木马的位置。“明天就是公园建成四十周年纪念日。”
沈心怡突然把笔记本合拢，铰链发出脆响。“数据污染度超过阈值，所有分析结果都可能是指向性投喂。”她抓住陆小凡颤抖的手腕，发现他掌心全是冷汗。“我们需要物理验证，但赵伟的人肯定已经把公园围成铁桶了。”
陆小凡撑着控制台站起来，玻璃窗映出他通红的眼睛。“旋转木马东南角第三根柱子，我哥藏过时间胶囊。”他咧开嘴，露出被血丝染红的牙齿，“老东西要是连这个都复制，那我认栽。”笑声里带着咳喘，伤腿不受控地发颤。
林溪切断所有无线连接前传来最后讯息：“笑脸符号的加密方式升级了，现在会随日光强度自动变异……”平板电脑屏幕闪烁两下彻底熄灭，河面巡逻船的引擎声正由远及近。沈心怡摸黑整理装备袋，拉链卡齿咬合时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陆小凡摸黑捞起拐杖，杵到窗边时玻璃映出他歪扭的影子。探照灯扫过，他眯起眼，“天亮前弄不到公园蓝图就完了。”沈心怡闷头整理装备，甩棍卡进后腰时金属声刺耳，她顺手拍了拍裤袋里那截快磨平的粉笔。
潮湿的夜风从破窗缝隙灌进来，吹散了地上刚画出的笑脸轮廓。远处城市灯火在河面碎成金色鳞片，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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