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山洞里还飘着昨晚野菜粥那点稀薄的味儿。我看着角落里挤在一起睡得呼噜呼噜的四只狼崽，又看看石坑里那三头已经长了不少个头、哼唧着要食的小野猪，心里头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小娴蹲在地上，正把昨天晒的半干菌子分门别类，小芳在她旁边玩着草棍。小九拿着柴刀，有一下没一下地削着一根木棍，眉头拧成了疙瘩。
洞里静悄悄的，可这静里头，藏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焦虑。四个人，四只狼，三头猪……整整十一张嘴啊！这还不算洞里那些见不着、但天天都得吃的盐巴、灯油啥的。以前我们仨，紧巴点还能对付，现在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张嘴，那点存粮和卖山货的钱，就像太阳底下的雪疙瘩，眼瞅着化没了。
“姐，”小九抬起头，声音闷闷的，“咱们那点米，掺着野菜，也撑不了几天了。狼崽和猪崽光吃草根和麸皮也不行，长得慢，还掉膘。”
我嗯了一声，没说话。道理谁都懂，可咋办？天天钻山挖药，那是细水长流，解不了近渴。来钱快、顶饿实在的，还得是大家伙——野猪。
可打野猪，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上次能弄到那头老的，是运气好，加上那家伙拖家带口分了心。还有以前我一个人钻深山搞到的野猪也是靠运气，有的刚好掉别人设的陷阱里，有的刚好…反正我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豁出去了，下次还能有这好运气？野猪那玩意儿，劲儿大，皮厚，獠牙跟两把刀子似的，拱一下就能要人命。寨子里以前不是没出过事，有经验的猎手都栽过跟头。
我心里怕吗？怕得要死！一想起野猪发疯冲过来的样子，腿肚子都转筋。
可是……怕有用吗？怕，米缸就能自己满？怕，那十一张嘴就能不饿？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心里的害怕都压下去，看向小九：“小九，咱俩……得再进山一趟，目标，野猪。”
小九手里的刀停住了，眼睛瞪得老大：“姐！还去打野猪？太险了！”
“我知道险！”我打断他，声音有点发干，“可不去咋办？看着它们饿死？还是咱们自己饿死？小娴马上要开学了，学费不能动，那点钱得留着买粮食撑到秋收。现在唯一的快钱路子，就是野猪。肉能卖，油能熬，骨头能熬汤，够咱们对付一阵子了。”
小娴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担心地看着我们：“姐，九哥，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没啥别的法子了，”我咬咬牙，像是给自己打气，也像是说服他们，“搏一把！赢了，咱们就能缓口气；输了……呸！不能输！”
决心一下，心里的害怕反倒被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压下去不少。我们开始仔细准备。我把那几个最大的捕兽夹又检查了一遍，弹簧上了油，齿口磨得锋利。杀猪刀和砍柴刀都磨得寒光闪闪。绳索也多准备了几根，结实耐用。
这次，我们决定带上大黄和大黑。经过上次进山，我发现它们鼻子灵，对大型野兽的气味特别敏感，能提前预警。而且，它们现在体格壮实了不少，真要是遇到危险，多少能帮我们牵制一下，或者……至少能吼两声报个信。
“听着，”我蹲下身，严肃地看着大黄和大黑，“这次进山，不是去玩。跟着我们，机灵点，闻到大家伙的味道，提前叫唤，不准瞎冲，听见没？”
它们好像能感受到紧张的气氛，竖着耳朵，眼神专注地看着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声，像是在保证。
一切准备停当，我和小九背上沉重的装备，牵着大黄和大黑，再次踏进了通往深山的老路。小娴抱着小芳站在洞口，一直目送着我们消失在晨雾里，那眼神，看得我心里发酸。
这次进山，心情和上次完全不一样。上次是带着希望去寻宝，这次是咬着牙去拼命。我们专挑野猪可能出没的兽径走，眼睛像探照灯一样，不放过任何一点新鲜的蹄印、粪便或者被拱过的泥土。
大黄和大黑果然没让我们失望。它们的鼻子贴着地，不停地嗅着，时不时抬起头，警惕地张望。走到一处混杂着各种气味的三岔路口时，大黑突然停下，鼻子朝着一个方向使劲抽动，背毛微微炸起，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有情况！”我立刻示意小九停下，顺着大黑警示的方向看去。那里的灌木丛有明显被大型动物啃食和蹭过的痕迹，泥地上还有一串新鲜的、又大又深的蹄印，旁边散落着几颗冒着热气的野猪粪！
“是大家伙！刚过去不久！”小九压低声音，声音里带着紧张和兴奋。
我们顺着痕迹小心追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黄和大黑也绷紧了身体，跟在我们身边，不再活泼好动，而是像两个真正的猎手，悄无声息地潜行。
终于，在一片长满栎树和灌木的山洼里，我们看到了目标——一头孤身的公野猪，正在一棵大树根下使劲蹭着痒痒。这家伙个头不小，虽然没有上次那头老，但更加壮实，一身黑毛油光发亮，两根獠牙向上弯翘，看着就不好惹。
我们躲在远处的树丛后，大气不敢出。我仔细观察着地形，心里飞快地盘算。这里地势相对开阔，不利于设置陷阱。硬拼肯定不行，只能智取。
我让小九带着大黄大黑留在原地吸引野猪注意力，我则悄悄绕到野猪的下风口，在一处兽径狭窄、两边都是陡坡的地方，选好了下夹子的位置。
“小九，等我信号！”我用手势比划着。
我屏住呼吸，用工兵铲飞快地挖好浅坑，把那个最大号的捕兽夹小心地支好，用枯叶浮土仔细掩盖好，做得天衣无缝。然后，我朝着小九的方向，学了一声山雀叫。
小九听到信号，立刻让大黄和大黑发出挑衅的低吠。他自己也捡起石头，朝着野猪旁边的树干扔去！
“啪！”石头砸在树上，发出脆响。
正在蹭痒的野猪猛地抬起头，猩红的小眼睛警惕地扫视过来。看到远处树丛后晃动的人影和两只不停吠叫的“狗”，它被激怒了，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刨了刨蹄子，低头就朝着小九他们的方向猛冲过来！
地面微微震动！我的心跳得像擂鼓，眼睛死死盯着野猪奔跑的路线……一步，两步……就是现在！
“哐当！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和野猪凄厉的惨嚎同时响起！那巨大的捕兽夹精准地咬住了它的一条前腿！
“成功了！”小九在远处大喊。
但战斗才刚刚开始！受伤的野猪彻底疯了，拼命挣扎翻滚，想把夹子甩掉。碗口粗的小树被它轻易撞断，泥土草屑飞溅！
“小心！它要拼命！”我大喊着，和小九一起从藏身处冲出来，手里紧紧握着刀。
接下来，是一场血腥而残酷的搏斗……当野猪终于瘫倒在地，不再动弹时，我和小九也累得几乎虚脱，靠着树干大口喘气，身上溅满了血点和泥污。大黄和大黑围着野猪的尸体，警惕地转着圈，偶尔发出低吼。
看着地上这头用命换来的野猪，我心里没有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
这下，那十一张嘴，暂时有着落了。这日子，真他娘的是拿命在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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