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货卖了不少钱，裤腰里那个小布袋鼓鼓囊囊的。摸着那一卷卷毛票，我心里痒痒的。该去赶集了！不光要买米买面，这回，我得给自己置办点像样的东西！
礼拜六一大早，天还没亮透，我就从干草铺上爬起来了。心里惦记着事儿，睡不踏实。打水洗脸，冰凉的泉水扑在脸上，精神一振。对着水洼照了照，水里那个影子，头发乱得像草窝，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确实有点邋遢。
今天，说啥也得捯饬捯饬！
背上背篼，里面装着这几天精心挑出来的山货：晒得干透、品相最好的蘑菇，嫩生生的野菜，还有一小包挖到的野生天麻。这些能卖个好价钱。拎上那杆宝贝秤，踏着露水往镇上赶。
心里盘算着要买的东西：米、面、油、盐，这是过日子离不开的。还有……女孩家用的东西！镜子、梳子、扎头发的橡皮筋，对，还有雪花膏！以前看见五姑唐小姝擦脸，香喷喷的，羡慕死我了！那些婶婶们，脸上抹得白白的，闻着也香。我也要！再买几包飘柔洗发水，听说洗了头发又滑又香，我得把这一头枯草似的头发好好洗洗！
想到这儿，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山路好像也没那么难走了。
赶到集市，日头刚露头。集市上已经热闹起来了。我熟门熟路地找到老地方，靠墙角的空地，把背篼放下。把山货一样样摆出来，摆得整整齐齐。
今天运气不错，刚摆好就有人围上来。是个城里人打扮的阿姨，拎着个菜篮子。她拿起我的天麻，仔细看了看：“小姑娘，这天麻不错啊，怎么卖？”
“阿姨，这是野生的，挖可费劲了，十五块钱一斤。”我赶紧拿起秤。
阿姨没还价：“嗯，是地道货。来半斤。”
开张顺利！我心里一喜。接着，蘑菇和野菜也卖得很快。修路队几个熟脸的工人也来了，看见我，笑着打招呼：“小山货，又来了？今天货不错啊！”他们你一斤我两斤，很快就把剩下的山货包圆了。
摸摸裤腰里更鼓囊的小布袋，心里踏实了。收好秤，挤出人群，先奔粮摊去。
买了五斤米，花了两块五。称了三斤白面，花了一块八。买了一小瓶菜籽油，花了两块钱。一包粗盐，五毛钱。这些是活命的口粮，不能省。
接着，我深吸一口气，朝着卖杂货的那片摊位走去。心里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
先到一个卖针头线脑、小零碎的摊子前。摊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镜子、梳子、发卡、橡皮筋，花花绿绿的，看得我眼花缭乱。
我蹲下来，小心地拿起一面圆圆的、带把儿的小镜子。镜子背面画着红红绿绿的花，挺好看。照了照，能看清整张脸。就是它了！“老板，这个镜子咋卖？”
“五毛。”老板是个笑眯眯的大婶。
我递过去五毛钱，紧紧攥住小镜子，冰凉的镜柄握在手心，感觉特别好。
又挑了一把木梳子，齿密密的，梳头发不拉得疼。花了两毛钱。选了一包彩色的橡皮筋，一毛钱。心里美滋滋的。
最让我期待的，是雪花膏！我走到卖护肤品的摊子前，眼睛盯着那些圆圆的小瓶子、小盒子。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真好闻。
“小姑娘，买擦脸油啊？”老板娘热情地问。
我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嗯……哪个是雪花膏？”
老板娘拿起一个白色圆瓷瓶，拧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立刻飘了出来：“喏，这个就是！雅霜的，香着呢！擦脸又白又嫩！”
对！就是这个味儿！以前五姑和婶婶们擦的就是这种香！我凑近闻了闻，香得有点晕乎乎的，但真好闻！“多……多少钱？”
“一块五。”老板娘说。
一块五！真贵啊！够买三斤米了！我犹豫了一下，但想到水里那个邋遢的影子，一咬牙：“要一瓶！”
递过去一块五毛钱，接过那个小白瓷瓶，我小心翼翼地放进背篼最里面，用破布包好，生怕磕着了。
最后，是洗发水！我走到卖日用品的摊子前，看到架子上摆着一袋袋的洗发水。飘柔！包装袋上印着长头发、笑眯眯的阿姨，头发又黑又亮。
“老板，飘柔洗发水咋卖？”
“两块五一袋。”老板说。
两块五！更贵了！我的心抽了一下。但想到自己那一头又干又涩、老是打结的头发，想象着用了它之后也能变得顺滑……“要一袋！”我几乎是闭着眼把钱递过去的。
东西买齐了，钱也花出去一大半。但心里是满的，是甜的。背着沉甸甸的背篼，挤出集市，踏上回家的路。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但我觉得今天的影子，好像都比往常好看了些。
回到山洞，天都快黑了。我顾不上累，也顾不上饿，第一件事就是打水洗头！
拆开飘柔洗发水的袋子，倒一点在手心，绿莹莹的，滑溜溜的，香味比雪花膏还冲，但特别好闻！我学着以前偷偷看婶婶们洗头的样子，把头发打湿，抹上洗发水，轻轻揉搓。哇！好多泡沫！白花花的，香喷喷的，糊了满头满脸。用水冲干净，头发摸上去滑溜溜的，不像以前用皂角洗完后那么涩。
趁着头发还湿着，我拿起新买的木梳子，小心地梳通。嘿，真顺滑！没像以前那样扯得龇牙咧嘴。梳顺了，用新买的彩色橡皮筋，在脑后扎起一个简单的马尾辫。对着新买的小镜子一照——水里那个乱糟糟的影子不见了！镜子里的小姑娘，头发干干净净地梳在脑后，露出光溜溜的额头，虽然脸还是黑瘦黑瘦的，但看着精神多了，利索多了！
我心里乐开了花！左照照，右照照，怎么看都看不够。
洗完头，烧水洗了个澡，把身上也搓得干干净净。然后，郑重地拿出那个小白瓷瓶。拧开盖子，用指甲小心地挑出一小坨雪花膏，白白香香的，放在手心搓热，然后轻轻拍在脸上。凉丝丝的，香喷喷的，脸上好像真的光滑了一点儿。
闻着自己身上的香味，摸着顺滑的头发，看着镜子里利利索索的影子，我坐在干草铺上，傻呵呵地笑了。这就是城里姑娘的感觉吗？这就是干干净净、香喷喷的感觉吗？
真好！真好！
虽然还是一个人住在山洞里，但我觉得，从今天起，我唐平萍不一样了！我不再是那个灰头土脸、没人管没人问的野丫头了！我能靠自己，让自己过得干净，过得体面，过得……像个真正的姑娘家！
牛日的日子，你想让我邋里邋遢？没门！老子偏要活得干干净净、香香喷喷！靠自己的双手挣来的香喷喷，比啥都强！
这一晚，我睡得特别香甜。梦里，都是香喷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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