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七年,四月的天,孩儿的面。
虽然村口的柳树早就抽了新芽,但这世道却比寒冬腊月还要让人心里发慌。
外面都在传,南边的北伐军真的打过来了,这次不再是谣言,也不是小股兵匪。
张宗昌大帅的直鲁联军在前线吃了败仗,正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往北边撤。
兵荒马乱,人心惶惶。
可天牛庙村的宁家大宅,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把喜事办得震天响。
宁老财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光棍。
这世道指不定明天就变天了,趁着还没乱到家门口,赶紧把张俏嘴娶进门才是正经。
要是真等兵灾来了,有个好歹那也算倒霉。
别到时候人没了钱还没花完,那就真的悲催了。
不得不说,有了王昆这个穿越者的蝴蝶效应,宁老财也更懂得生活了。
于是宁家的管家刘麻子,揣着一张烫金的大红请柬,硬着头皮敲开了王家大院的大门。
王家大院的暖阁里,并没有外面的紧张气氛。
王昆正逗弄着刚出生不久的三宝(苏苏生的),大丫和二宝在一旁的地毯上打滚。
绣绣正拿着拨浪鼓哄孩子,一看到刘麻子送来的请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变得比锅底还黑。
“四月十八?”绣绣把请柬往桌上一扔,气得胸口起伏。
“外面都要打仗了,他还要办喜事?还要大摆筵席?他是生怕那些溃兵不知道宁家有钱是吧?”
苏苏也是一脸的羞愤,把手里的针线活狠狠一丢:
“就是!一把年纪了,娶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寡妇,还闹得这么满城风雨!
大哥都气得住在团练营地不回家了,爹怎么就这么……这么不要脸面呢!”
“哎,话不能这么说嘛。”
王昆捡起请柬,弹了弹上面的金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坏笑。
他转头看向正在生闷气的姐妹俩,调侃道:
“岳父大人这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啊。
你们看这日子挑得多好,四月十八,死也要发。他这是想赶在变天之前,给宁家留个后手。
知道你们兄妹三个跟他不亲。”
说着,他招手叫来大丫,指着宁家大宅的方向,一本正经地教道:
“大丫,记住了,后天是个好日子。
你姥爷要给你娶个新姥姥。
你可得盼着点好,指不定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爹就能带你去抱个‘小舅舅’回来了。
开不开心?到时候能多要压岁钱了。”
“噗——!”
正在一旁喝茶看账本的左慧,实在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咳咳……你这人,嘴里就没个正形!”左慧白了王昆一眼,但眼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绣绣和苏苏两姐妹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那是羞的,更是气的!
“王昆!你……你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什么呢!”绣绣气急败坏,伸手就要去拧王昆的耳朵。
“什么小舅舅!你要死啊!哪有女婿这么编排老丈人的!”
苏苏更是把头埋进了手里:“没法见人了!真是没法见人了!
那张俏嘴进门要是真生了,比大丫还小,让我们怎么叫得出口!”
王昆哈哈大笑,顺势握住绣绣伸过来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口。
“辈分这东西,那是老祖宗定的,我也没招啊。
行了行了,别气了。
你们不去就不去吧,反正大哥那边也放话了,那天要‘闭关练兵,严防溃兵’,谁也不见。
咱们王家要是也没人去,老丈人的脸可就真掉地上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长衫,眼神中透着一股子看戏的通透:
“你们在家里带孩子,我去。
这种热闹,我不去给老丈人撑撑场面,村里人还以为咱们王家不懂礼数呢。
顺便,我也去看看咱们这位‘张俏嘴’新岳母,到底是个什么厉害角色,能把老头子迷得五迷三道的。”
……
宁家大宅,张灯结彩。
虽然红灯笼挂满了院子,但空气中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尴尬。
来贺喜的宾客不少,毕竟宁老财是地主,面子还是要给的。
但大家伙脸上的坏笑,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神里全是看笑话的神色。
“吉时已到——!”
随着司仪的一声高喊,一身新郎官打扮的宁学祥,牵着披着红盖头的张俏嘴走了出来。
宁老财脸上涂着粉,褶子里都填平了,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高喝:
“姑爷王昆到——!”
“送贺礼:大洋一百块!绸缎十匹!长白山老参两支!祝岳父大人新婚大喜,早生贵子!”
这一嗓子,瞬间把全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王昆带着护卫队,抬着扎着红花的箱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那气场,把这满院子的宾客都给压下去了。
宁学祥看着那厚厚的礼单,原本因为儿女缺席而有些阴沉的脸,瞬间笑开了花。
还是这女婿懂事啊!
这一百块大洋,可是实打实的面子!
“贤婿!贤婿来了!快快入席!”宁学祥激动得胡子都在抖。
王昆笑眯眯地拱了拱手,声音洪亮地说道:“岳父大人今日大喜,小婿怎能不来?
祝岳父大人身体康健,宝刀不老,争取三年抱俩,为宁家再添新丁!
到时候,我也好让家里的孩子们来认认这个‘小舅舅’!”
“哈哈哈……”
宾客们虽然极力忍耐,但还是发出了几声压抑不住的哄笑。
宁学祥的老脸一红,但看在钱的份上,硬是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还得陪着笑:“借贤婿吉言,借贤婿吉言!”
然而等酒席一开始,宾客们的脸色就变了。
大家伙看着桌上的菜,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这叫喜宴?
一大盆炖白菜,里面飘着几片薄得透明的肥肉片子;
一盘炒萝卜丝,油水少得可怜;
唯一的硬菜是一只鸡,还被剁成了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碎块,混在一堆土豆里。
如果不仔细找,根本看不见鸡肉在哪。
“这宁老财,真是抠到骨子里了!”
“妈的,老子随了五毛钱的礼,就给吃这个?还不如我在家啃窝头呢!”
“你看看人家王家,上次纳个妾都是流水席,肘子整只地上!
这宁家娶正房太太,就这?”
宾客们一边吃一边骂娘,声音虽然压低了,但那怨气都要冲破屋顶了。
宁学祥却不管这些,他坐在主桌上,得意洋洋地喝着酒。
心里盘算着:反正媳妇都娶进门了,这帮穷鬼爱吃不吃!
能省一点是一点,这省下来的钱,正好留着给未来的小儿子娶媳妇!
别说,宁老财想的倒是挺远的。
……
洞房花烛夜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原本应该是新媳妇敬茶立规矩的时候,宁家后院却炸了锅。
“啊——!你个不要脸的骚狐狸!敢泼我?”
“泼你怎么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个带着拖油瓶的破鞋,还想在我面前摆正房太太的谱?”
尖锐的叫骂声,伴随着孩子的哭嚎声,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宁学祥还在被窝里回味昨晚的滋味呢,被这动静吓得一激灵,披着衣服就跑了出来。
只见院子里,新进门的填房太太张俏嘴,正和刚升为通房不久的春桃扭打在一起!
张俏嘴头发散乱,脸上被挠了两道血印子,正死死拽着春桃的头发。
而春桃也不甘示弱,虽然衣衫不整,露出一大片黑黝黝却紧致的皮肤。
但手里拿着个洗脚盆,显然是刚“行凶”完毕。
旁边张俏嘴带来的那个三岁儿子李金旺,被这阵仗吓得哇哇大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反了!都反了!”宁学祥气得浑身哆嗦,“大清早的,你们这是干什么?!”
张俏嘴一见宁学祥来了,立刻松开手,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老爷啊!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我好心好意让这丫鬟端盆洗脸水,想教教她规矩。
结果她倒好,直接把洗脚水泼我身上了!
还骂我是破鞋!我不活了啊!”
春桃也跪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虽然脸黑了点,但胜在年轻身段好)。
委屈巴巴地说道:“老爷,冤枉啊!太太一早就让我跪着给她穿鞋,还掐我的肉……
我是老爷的人,虽然是小的,但也不是任人践踏的奴才啊!”
宁学祥看着这一地鸡毛,头都大了。
一边是刚进门、风情万种还带着点泼辣劲儿的新媳妇;
一边是年轻力壮、伺候得他舒舒服服的通房丫头。
帮谁?
帮张俏嘴?那春桃以后肯定不让他碰了,那年轻的身子他还没玩够呢!
帮春桃?那张俏嘴这新媳妇的脸往哪搁?以后这个家还怎么管?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宁学祥最后只能一甩袖子,来了个和稀泥。
“春桃,你是小的,要敬着太太!俏嘴啊,你也大度点,春桃毕竟伺候我这么久了。
都散了!别让外人看笑话!”
说完,他逃也似的躲进了书房。
但他心里清楚,这只是个开始。这宁家的后院,以后怕是永无宁日了。
……
宁家的热闹,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对于躲在村外窝棚里的铁头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此刻的他,正处于一种极度的亢奋之中。
寒风呼啸,吹得破庙的窗户纸哗啦啦作响。
铁头缩在墙角,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红袖标。
那是他当年闹农会时的“信物”,虽然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但在他眼里,这就是权力的象征。
“听说了吗?北伐军打过来了!把张大帅的部队打得屁滚尿流!”
这几天,逃难的流民嘴里传来的消息,让铁头死寂的心再次燃烧起来。
“北伐军来了!那世道又要变了!农会又要兴起来了!”
铁头眼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戴着红袖标,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大军杀回天牛庙,将王昆和宁老财踩在脚下,把银子抢回来的画面。
“王昆,你个狗日的!你等着!老子的靠山来了!”
他再也坐不住了,顶着刺骨的寒风,一路狂奔到了之前和老白联络的那个隐秘地点——一座废弃的土地庙。
他在那里等啊,等啊。
从清晨等到日落,又从日落等到深夜。
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脸,冻得他手脚发麻,鼻涕横流。
但他不敢走,生怕错过了大军的先头部队。
终于,一队行色匆匆的商队路过。
铁头想都没想,冲出去拦住了马车,满脸希冀地问道:
“掌柜的!打听个事!北伐军的大部队到哪了?是不是快到咱们这儿了?”
那掌柜的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这个冻得哆哆嗦嗦的铁头,不耐烦地挥了挥马鞭:
“去去去!哪来的疯子!北伐军?
人家主力部队为了赶时间去打北平,早就沿着大运河坐船北上了!
谁有空来咱们这穷乡僻壤的鲁南山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什么?!”
铁头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走……走了?没来这儿?”
他喃喃自语,手中的红袖标无力地滑落,掉在冰冷的泥地里,瞬间被大风吹远。
商队的马车早已远去,只留下一串嘲弄的铃铛声。
铁头望着空荡荡的官道,看着那漫天卷地的黄沙,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的翻身梦,再次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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