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合拢的轻响，如同最终判决，将陆燃独自留在冰冷的金属囚笼里。冷烛最后的警告言犹在耳，像一条无形的锁链，捆住了他刚刚因窥得秘密而蠢蠢欲动的心。
安全屋重归死寂，只有通风系统的低鸣提醒着时间仍在流逝。陆燃坐在坚硬的床沿，双手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恐惧、不甘、还有一丝被看穿后的羞恼，在他胸中交织翻腾。他就像棋盘上的卒子，被看不见的手推动着，连呼吸似乎都在对方的监控之下。
但这种被完全掌控的窒息感，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那股从不服输的韧劲。三年前，他从云端跌落，尚且能在这座城市的底层挣扎求生。如今，虽然陷入了更诡异、更危险的境地，但他至少获得了一丝反抗的力量——尽管这力量本身也带着诅咒。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和恐惧解决不了问题，唯有力量可以。
当务之急，是恢复【价值裂瞳】。
他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体内，努力去感知那因灵能枯竭而陷入沉寂的异样感。左眼深处一片空洞的麻木，左臂的焦痕也只剩下冰冷的触感，仿佛那曾经汹涌的力量从未存在过。
按照冷烛的说法，修复液正在起作用，灵能的恢复需要时间和……能量。他看向冰箱里那些银色的营养膏，又想起刚才那个普通的肉夹馍。或许，除了这些基础能量，【价值裂瞳】的恢复还需要更特定的刺激？
他重新走到工作台前。屏幕上，代表晶核信号强度的图标依旧在规律地闪烁。他不敢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那块幽蓝色的晶体。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去“分析”或“窥探”，而是放松心神，尝试着去“感受”。
起初，什么也没有。但渐渐地，当他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晶核散发的微弱蓝光上时，左眼深处那一片麻木的黑暗中，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针尖般的刺痛感一闪而过。
有效果！
陆燃精神一振，继续维持着这种专注的“感受”。刺痛感断断续续，如同接触不良的电线，时有时无。与之相应的，左臂上的焦痕也传来一阵阵极其微弱的、类似静电通过的麻痒感。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不到十分钟，他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得不停下来喘息。但希望的火苗已经被点燃。他能感觉到，那沉睡的力量并非消失，只是如同干涸的河床，需要涓涓细流来重新滋养。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陆燃的生活变成了一个单调的循环：进食（主要是营养膏，偶尔冷烛会带来一些热食）、休息、然后便是长时间地静坐在工作台前，凝视晶核，尝试唤醒【价值裂瞳】。
冷烛期间回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匆匆检查一下晶核的数据，补充一些营养膏和修复液，并不多言。她对陆燃的恢复进度似乎了如指掌，但从未出言指点或催促，只是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观察着。
陆燃也乐得她不多干涉，全身心投入到与自身异能的“对话”中。随着修复液的持续作用和这种独特的“冥想”，【价值裂瞳】的恢复迹象越来越明显。左眼的刺痛感从针尖大小逐渐变得清晰，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偶尔，在极度专注的状态下，他视野的边缘会短暂地闪过几丝极其淡薄的金色流光，虽然无法形成有效的数据，却预示着能力的回归。
直到第二个夜晚。
陆燃像往常一样，凝神感受着晶核的能量波动。突然，左眼传来一阵比以往更强烈的灼热感，视野中心猛地爆开一团耀眼的金色光芒！
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闭上眼，但那光芒仿佛穿透了眼睑，在脑海中形成了一副短暂的、模糊的图像——不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一幅扭曲的、如同透过布满水汽的玻璃看到的景象：一条黑暗的、向下倾斜的通道，通道的尽头，似乎有微光闪烁，并传来一种……空间被撕裂般的怪异嗡鸣。
景象一闪而逝，快到让人以为是幻觉。
但陆燃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狂跳！刚才那是什么？是【价值裂瞳】在晶核的刺激下产生的幻象？还是……这块“信标”真的在向他展示它所“指向”的地方？
那条向下的通道，那个撕裂空间的嗡鸣……这就是“裂隙”吗？
就在这时，安全屋的铁门再次滑开。冷烛走了进来，这一次，她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长条状帆布包。
她一眼就看到了陆燃脸上尚未褪去的惊疑和苍白，以及他左眼瞳孔中残留的、比平时更明显的碎金痕迹。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冷烛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敏感’。”
陆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没有隐瞒：“刚才……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条向下的通道，尽头有光，还有很奇怪的声音。”
冷烛放下面布包的动作微微一顿，面具下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描述一下那个声音。”
“像……像有很多玻璃在被同时刮擦，又像是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撕开……”陆燃努力回忆着那转瞬即逝的感觉。
冷烛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走到工作台前，快速调出晶核的能量波纹图谱。她指着图谱上一段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周期性波动：“是这种频率吗？”
陆燃看着那复杂的波形，他无法理解其含义，但潜意识里，却觉得冷烛所指的那段波动，与他听到的怪异嗡鸣有种奇特的吻合感。他迟疑地点了点头：“感觉……很像。”
冷烛放下手，转身面对陆燃，眼神变得无比凝重：“看来，‘信标’已经开始和你产生共鸣了。你看到的，很可能就是‘裂隙’入口处的空间扰动景象。”
她指了指地上的帆布包：“准备好，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毒蛇帮的搜寻网正在收紧，而‘信标’的活性在你能力的刺激下正在增强，继续留在这里，我们很快就会被发现。”
陆燃看着那个帆布包，又看了看工作台上幽蓝的晶核，最后目光落在冷烛那张看不出表情的面具上。
探索“裂隙”，不再是纸上谈兵的计划，而是迫在眉睫的行动。而他对那个未知之地的第一瞥，竟是如此诡异和不安。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明天晚上。”冷烛的语气不容置疑，“你需要尽快完全掌握恢复后的能力。而我们，需要一场暴雨来掩盖行踪。”
她打开帆布包，里面是两套黑色的、材质特殊的防水作战服，一些基础的攀登工具，几支高能量压缩食物棒，还有……两把造型奇特、枪管下方带着能量槽的紧凑型手枪。
“熟悉一下装备。特别是这个，”她拿起一把手枪，递给陆燃，“‘灵能脉冲手枪’，最低功率足以让普通人昏迷，最高功率可以短暂干扰低阶异能者的能量运行。你的【价值裂瞳】应该能帮你找到最佳使用时机。”
陆燃接过手枪，入手冰冷沉重。这不再是街头斗殴的扳手，而是真正的致命武器。他感到一种沉甸甸的压力，也感受到一丝掌控自身命运的力量感。
安全屋内，灯光冰冷。一人恢复力量，一人准备利刃。目标，直指那隐藏在都市阴影之下、散发着不祥嗡鸣的未知“裂隙”。
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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