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的紧张气氛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初一(三)班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然而,对于米小圈而言,一种新的“酷刑”正在每日清晨准时上演——早读。
当第一缕晨曦勉强穿透蒙尘的窗玻璃,将教室染上一层灰蒙蒙的金色时,教室里已然响起了参差不齐的读书声。语文课代表站在讲台上,领读着拗口的文言文,声音洪亮,精神饱满。大部分同学睡眼惺忪地跟着念,声音黏连,像一群没睡醒的蜜蜂。
在这片混沌的交响中,李黎的读书声总是清晰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咬得字正腔圆,节奏平稳,仿佛一台精准的播音机器。她挺直的后背,专注的神情,与旁边那个几乎要融化在桌子上的身影形成了鲜明对比。
米小圈觉得早读是反人类的设计。他的生物钟顽固地停留在睡眠模式,眼皮像被涂了强力胶,无论如何也撑不开。手里的语文书沉重得如同砖头,那些之乎者也在他听来,是世界上最有效的催眠曲。
最开始,他只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后来,点头的幅度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慢。终于,在一个《论语》十则的清晨,他的脑袋彻底告别了手掌的支撑,“咚”一声轻响,稳稳地枕在了摊开的语文书上。鼻腔里发出均匀而细微的鼾声,他甚至无意识地咂了咂嘴,仿佛那本语文书是什么美味佳肴。
世界一片安宁。他仿佛飘在了云端。
突然——
“噗。”
一个尖锐而坚硬的东西,精准地戳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足以刺破他甜美的睡梦,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感。
米小圈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睡意瞬间被吓飞了一半。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口水差点从嘴角滑落。他下意识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李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她右手还握着那支蓝色的中性笔,笔帽没有盖上,那尖锐的金属笔尖,就是刚才“凶器”的顶端。
“‘学而时习之’,下一句。”李黎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冰粒砸进他混沌的意识里。
“啊?什……什么?”米小圈脑子一片空白,只感觉到后脑勺被戳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不亦说乎。”李黎面无表情地替他接上,然后目光扫向他的语文书,用笔尖点了点正在读的那一行,“跟上。第25页,第三段。”
米小圈又羞又恼,脸涨得通红。他狠狠地瞪了李黎一眼,赌气似的抓起书,故意用极大的、带着情绪的声音念起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仿佛念的不是求知的态度,而是对旁边这个“监工”的控诉。
李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刚才只是顺手拍死了一只打扰她学习的蚊子,继续她的标准播音腔:“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米小圈气鼓鼓地念了几句,困意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脑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前倾……
“噗。”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力度,那支冰冷的笔尖再次降临。
“米小圈。”李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
米小圈几乎要跳起来!他猛地转过头,压低声音怒吼:“李黎!你有完没完!”
“早读时间,是用来清醒头脑、记忆知识的,不是用来补充夜间睡眠不足的。”李黎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如果你的大脑无法自主保持清醒,我不介意采用物理手段辅助。”
“你……”米小圈气得说不出话,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恨不得抢过那支笔掰成两段。但他不敢。他只能咬牙切齿地转回去,用力过猛地翻着书页,把满腹的委屈和愤怒都发泄在那本可怜的语文书上。
从此以后,每一个早读课,都成了米小圈与李黎之间一场关于“清醒”的拉锯战。那支蓝色的中性笔,成了悬在米小圈后脑勺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困得东倒西歪,李黎的笔尖就如影随形;他读音含糊、滥竽充数,李黎会立刻用清晰的声音重复一遍,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直到他改正;他试图用书挡着脸偷偷闭眼,李黎会毫不客气地用笔杆敲敲他的胳膊肘……
米小圈试过各种方法对抗。他偷偷在课桌下掐自己的大腿,结果疼得龇牙咧嘴,睡意却没走多少;他尝试站着早读,结果站着也能睡着,身体晃悠着差点栽倒,还是被李黎用笔杆抵住肩膀才稳住;他甚至试过喝超浓的茶,结果那天早读他倒是没睡,但肠胃翻江倒海,跑了好几趟厕所,回来时总能接收到李黎一个“活该”的眼神。
他觉得自己悲惨极了。他向铁头和姜小牙诉苦,那俩哥们儿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说:“忍忍吧,谁让你摊上这么个同桌呢?跟个小班主任似的。”
“她就是故意的!”米小圈愤愤不平,“她就是看我不顺眼!”
然而,事情在一个雾霾深重的周一早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天,米小圈因为周末熬夜打游戏,困得几乎灵魂出窍。早读铃响时,他感觉自己已经处于弥留之际。果然,没撑过五分钟,他的世界就彻底黑屏了。连那支笔尖戳在后脑勺的触感,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然后,戳刺停止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她终于放弃了吗?太好了……可以好好睡了……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入梦乡的前一秒,一股强烈而奇异的、混合着风油精和薄荷脑的刺激性气味,猛地钻入了他的鼻腔!那气味如此霸道,瞬间冲上头顶,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大脑!
“阿嚏!”
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巨大的喷嚏,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他泪眼汪汪地扭头,看见李黎手里拿着一个打开的小巧绿色玻璃瓶——风油精。她正不动声色地将瓶盖拧回去。
“你……”米小圈指着她手里的“生化武器”,鼻子还残留着那股辛辣的凉意。
李黎面不改色地将风油精收回笔袋,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说:“物理刺激无效,只能尝试化学疗法。看来,对你这种重度嗜睡症患者,常规手段确实效果有限。”
米小圈看着她那副做科学实验报告般的正经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他揉着还在发凉的鼻子,第一次没有立刻反驳。
那天接下来的早读,他居然奇迹般地保持住了清醒。虽然依旧哈欠连天,但脑袋没有再黏到书本上。一部分是因为风油精的余威尚在,另一部分……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那个坐得笔直的身影,心里泛起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
那支笔尖是冰冷的,那风油精的气味是刺鼻的。
可是,为什么……他摸着后脑勺,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笔尖戳过的微小触感,此刻却不再只有恼怒,反而混合了一丝……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被强行从混沌中拉回人间的、别扭的安心。
当天的语文小测,默写《论语》十则,米小圈破天荒地只错了三个字。放学时,他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状似无意地对李黎嘟囔了一句:
“喂……明天早读,要是……要是我又睡着了,你还是用风油精吧……比笔戳……稍微强点。”
李黎整理书包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窗外的雾霾尚未散尽,但米小圈却觉得,教室里的空气,好像清新了那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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