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覆着薄雪的青石板,车轮轧雪的轻响混着檐角铜铃的颤音,在腊日的寒空里漫开。
折夫人靠在铺着狐裘的软枕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锦盒上的缠枝纹。
白日里沈府小公子粉雕玉琢的模样还在眼前晃,可一想到自家儿媳琼奴,心头便像压了块凉玉。
琼奴与折淙成亲两年,中间折淙远赴西北戍边又占去一年,归期渺茫不说,连抱孙子的盼头都没个准信,她越想越怅然,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琼奴坐在对面,听得这声叹便知婆母又在牵挂夫君,也在愁盼孙辈。
她握着暖炉的手紧了紧,故意扬起笑意岔开话头:“母亲,方才在沈府喝的桂圆红枣茶,里头似是加了些蜜渍陈皮,喝着竟比咱们府里的更润些。
回头我让织锦去问问四妹妹的方子,往后冬日里,咱们也常炖来喝,暖身又开胃。”
折夫人闻言,目光从车窗外的雪景收回,看着儿媳眼底的软意,心头的郁气散了些,顺着她的话应道:“也好,你身子底子弱,冬日里是该多些温补的吃食。”
回到折府时,暮色已漫过朱漆大门。折夫人累了一天,脚步都有些虚浮,琼奴扶着她回了定襄堂。
看着嬷嬷伺候她卸了鎏金钗环、换了寝衣,又叮嘱了几句“夜里盖好锦被”,才带着丫鬟织锦回了自己院子。
织锦手脚麻利地为她卸去头上的步摇,端来温水净了面,转身去收拾妆台时,却见琼奴没往拔步床去,反倒走到了窗台前。
窗台上摆着一盆绿梅,枝桠间缀着些裹着青萼的花苞,在烛火下透着清劲的生机。这是去年冬日折淙送她的。
那时他还未去西北,亲手将花栽进冰裂纹瓷盆,笑着说“待到来年梅开,我便陪你在院里煮酒赏梅。”
可如今梅树尚在,赏花人却远在千里之外的边疆。
琼奴指尖轻轻碰了碰冰凉的花苞,眼神渐渐放空,嘴里低低呢喃着什么,连织锦进来都没察觉。
“夫人,可是在想郎君了?”织锦放轻脚步走近,声音柔得像一团棉絮。
琼奴这才回过神,抬头时眼底已蒙了层薄雾:“不知夫君今年能不能回来过新岁,西北天寒地冻的,他在外头……能不能穿暖,能不能吃上热饭?”
织锦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也跟着疼,却只能强笑着安慰:“夫人放心,郎君是镇守边疆的将军。陛下最看重边防将士,宫里定会照看周全,断不会让将士们受冻挨饿的。”
话虽如此,琼奴心里的牵挂却半点没少。
这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后半夜才浅浅合眼,第二日去定襄堂给折夫人请安时,眼底便添了淡淡的青色。
折夫人看在眼里,哪里会不明白?
她没提昨夜的事,只端着茶盏,慢悠悠开口:“临近新岁,府里各处庄子的账目可都盘算好了?
京里那几家绸缎庄、书坊,也该去巡一巡了,别让底下人趁着年节偷懒耍滑。”
琼奴连忙收了心神,一一回话:“庄子的账目已核对清楚,昨日管家来报,收支明细都记在蓝布封皮的册子里,没有错漏。
京里的铺子我前几日去看过了,年节的货都备得足,伙计们都精神,账本也理得规整。”
说着,她又从袖中取出早已拟好的礼单,双手递到折夫人面前:“这是各府的年节送礼、回礼清单,您瞧瞧可有不妥。”
折夫人接过清单,目光扫过几处,轻轻点了点纸面:“如今这些事你做得已很好,只是送礼这处,还有些要留意的细节。
镇宁军节度使素来不喜蝉形砚,他最钟爱的是洮河绿石砚,你若送错了,反倒显不出咱们的心意。
还有韩国公夫人,她偏爱小团龙茶,双井茶虽好,却不是她的喜好,送过去反倒落了下乘。”
琼奴连忙俯身受教,眼底满是认真:“多谢母亲指点,儿媳跟着母亲,还有太多要学的。”
折夫人放下清单,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和:“不妨事,你管家才一年,能做到这般已很不易。
往后遇到拿不定主意的,尽管来问我,别自己憋着。”琼奴望着婆母眼底的暖意,心里一热,笑着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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