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双姝坊”的木窗，在货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乐瑜正低头给新做的布娃娃缝眼睛，指尖捏着细如牛毛的绣花针，动作又轻又稳。柜台前围着几个梳麻花辫的小姑娘，指着货架上的玻璃珠手链叽叽喳喳，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葡萄。
“乐瑜姐，这串红珠子的我要了！”梳双丫髻的小姑娘踮着脚，把攥得皱巴巴的五毛钱递过来，手心还沾着点泥巴。
温乐瑜刚接过钱，就见江映雪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肩上扛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军绿色的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印着牡丹的红衬衫：“乐瑜快看！我跟顾野去后山收的酸枣，能做果酱！”
麻袋刚往地上一放，就滚出几颗圆溜溜的酸枣，顾野赶紧蹲下去捡，动作麻利得像只小松鼠。他抬头时，鼻尖沾着片枯叶，惹得小姑娘们咯咯直笑。
“笑啥？”顾野挠挠头，把捡好的酸枣往江映雪手里塞，“我媳妇儿厉害吧？这麻袋酸枣，她一个人扛了三里地！”
江映雪瞪他：“就你话多！”却把最大的那颗酸枣塞到他嘴里，指尖擦过他唇角时，自己的脸颊先红了。
温乐瑜看着他们拌嘴，手里的布娃娃不知不觉缝好了。娃娃穿着蓝布小褂，眼睛是用黑琉璃珠做的，笑起来嘴角还咧着个小豁口，像极了顾诚小时候的照片——那是她偶然在他的旧相册里看到的。
“顾大哥来了！”有小姑娘喊了一声。
温乐瑜抬头，果然看见顾诚站在门口，军绿色的裤子上沾着点尘土，手里拎着个网兜，装着两斤刚出炉的糖糕。他看见她，黑眸里漾起暖意，大步走过来把网兜递到她手里：“刚路过供销社，闻着香就买了。”
“给孩子们分点吧。”温乐瑜把糖糕往他手里推了推。
顾诚却按住她的手，声音低沉：“特意给你买的，你胃不好，得吃点软和的。”他说着，拿起块糖糕掰了半块，递到她嘴边，“尝尝，还热乎。”
温乐瑜红着脸咬了一口，甜糯的豆沙馅在舌尖化开，混着他指尖的温度，暖得她心里发酥。柜台前的小姑娘们捂着嘴笑，有人小声说：“顾大哥对温老师真好。”
正热闹着，王桂香挎着个竹篮走进来，篮子里装着刚蒸的红薯。她往货架上扫了一眼，看见那些布娃娃时，嘴角忍不住翘了翘：“乐瑜这手艺，比城里的洋玩意儿强多了。”
温乐瑜愣了愣——放在以前，婆婆可从来不会夸她。
江映雪凑过来，撞了撞她的胳膊：“看，我就说妈早被咱拿下了吧？上次我给她编了个藤椅，她现在天天搬在门口坐，见人就说是‘我二儿媳妇做的’。”
王桂香听见了，假意嗔道：“就你嘴甜！”却把最大的那块红薯塞到她手里，“快吃，刚出锅的。”
顾野在旁边嚷嚷：“妈，我也要！”
“自己拿！”王桂香瞪他，“多大的人了，还跟你媳妇抢吃的。”
店里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响起来。温乐瑜看着顾诚给孩子们分糖糕，江映雪帮王桂香择菜，顾野蹲在地上给布娃娃安小辫子，突然觉得这“双姝坊”不仅是间铺子，更像个热热闹闹的家。
下午，周敏带着两个省城来的同志来了。他们是省工艺品厂的，听说“双姝坊”的手工品做得好，特意来考察合作。
“这些布娃娃太精致了！”戴眼镜的同志拿起那个咧嘴笑的娃娃，眼睛发亮，“我们厂想批量生产，你们愿意提供图样吗？我们付版权费！”
温乐瑜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批量生产？这意味着她们的手艺能走出小镇，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江映雪比她还激动，拽着周敏的胳膊：“周主任，这是真的吗？我们的布娃娃能卖到省城去？”
“当然是真的！”周敏笑着点头，“我早就说过，你们的手艺肯定能成大器。”
顾诚适时拿出纸笔：“合同的事，我来跟同志们谈。乐瑜，你把图样找出来。”他知道她胆子小，遇到大事容易慌，总能不动声色地替她挡在前面。
温乐瑜从抽屉里翻出厚厚的图样册，里面画着各式各样的布娃娃、手链样式，还有江映雪设计的藤编花样，每一页都标注着尺寸和用料，是她们大半年的心血。
省城来的同志越看越满意，当场拍板：“就这么定了！先做一百个布娃娃试试水，销路好的话，咱们长期合作！”
送走客人，江映雪抱着温乐瑜转了个圈，兴奋地喊：“乐瑜姐！我们要火了！”
顾野在旁边跳起来：“我媳妇儿设计的藤筐肯定也能卖爆！她一掌能劈碎十块砖头，编筐子更是一把好手！”
王桂香也笑：“行了行了，别蹦了！晚上我杀只鸡，给你们好好庆贺庆贺！”
顾诚看着温乐瑜泛红的眼眶，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高兴坏了？”
温乐瑜点点头，扑进他怀里：“顾诚，我们做到了。”
她想起刚穿来时，两人在花轿里紧握的手，江映雪说“咱姐妹俩，就算穿到书里，也不能认命”。那时她们最怕的是下乡当知青的苦日子，最怕的是书里那个早死的结局，怎么也想不到，能在这八零年代，靠着自己的双手，挣出这样一片天地。
顾诚紧紧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我就知道你能行。”他顿了顿，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我媳妇最厉害了。”
傍晚关店时，夕阳把“双姝坊”的招牌染成了金红色。温乐瑜站在门口，看着顾诚和顾野搬着货架，江映雪帮王桂香提着竹篮，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混着晚风里的桂花香，像首温柔的歌。
“对了，”顾诚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是枚银戒指，上面刻着朵小小的雏菊，“上次去县城，看见这戒指跟你挺配的。”
温乐瑜捏着戒指，指尖触到冰凉的银面，突然想起书里的结局——原主到死都没等到一句真心的话，而现在，这个糙汉军人却把她的喜好刻进了戒指里，用最笨拙的方式，给了她最踏实的幸福。
“顾诚，”她把戒指往他手上套，却发现尺寸大了些，“好像买大了。”
顾诚笑了，握住她的手，把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没事，以后还能再买。等咱的布娃娃卖到省城，我就给你买个金的。”
江映雪在旁边看得直咂嘴：“哎哟哟，这才刚有点钱就开始炫富了？顾野，你啥时候给我买金镯子啊？”
顾野挠挠头：“等我把藤筐的订单拿下，就给你买！要最粗的那种！”
王桂香看着他们笑，皱纹里都透着暖意：“行了行了，回家吃饭了！再不去，鸡汤都要炖烂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往家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交织在一起，像幅温暖的画。温乐瑜看着身边的顾诚，他的侧脸在霞光里显得格外柔和，突然觉得，这场错嫁的乌龙，是老天爷给她最好的礼物。
那些书里的苦日子，那些早死的结局，早已被他们亲手改写。在这个有爱人护持、有闺蜜并肩、有家人温暖的八零年代，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这“双姝坊”里的笑声，会像门前的暖阳一样，永远明亮，永远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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