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瑜是被灶间飘来的葱油香唤醒的。鼻尖动了动，她缓缓睁开眼，入目是糙粝却干净的土坯墙，阳光透过木格窗在地上投下细碎光斑，耳边传来闺蜜林俏压低的嘟囔声：“……昨儿个那老母鸡炖得是真香，就是那糙汉下手没轻没重，端锅时差点烫着我——”
“嘘！”温乐瑜赶紧拽了拽林俏的衣角，声音软得像团棉花，“小声点，别让……别让他听见。”
话音刚落，外屋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军靴碾过水泥地的钝响——是顾衍之。这位穿着洗得发白的军绿色衬衫、肩宽腰窄的糙汉军人，此刻正端着个粗瓷大碗进来，碗沿还沾着点鸡汤渍。
“醒了？”顾衍之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粗粝却带着暖意，他把碗往炕边一放，蒸腾的热气裹着鸡蛋羹的香扑面而来，“厨房温着的，快吃。”
温乐瑜看着碗里嫩黄的蛋羹，上面撒着一小撮葱花，心里泛起说不清的滋味。她本该嫁的是顾衍之的弟弟顾衍明——那个梳着油亮头发、总爱叼着烟圈的小混混，可现在却和这位沉默寡言的军人同处一室。而林俏，那个能一掌劈碎十块砖头的怪力大小姐，本该嫁给沉稳的顾衍之，此刻却被顾衍明缠得没辙。
正怔忡着，院门外突然传来顾衍明的嚷嚷声，带着点痞气的调子穿透了土墙：“林俏你撒手！那是我哥给我未来嫂子留的红糖！你个力大无穷的丫头片子，跟我抢啥！”
“放你的屁！”林俏的大嗓门紧接着炸响，“这罐麦乳精是供销社最后一罐，我先看见的！给乐瑜补身子正好，你个不学无术的混混懂啥！”
温乐瑜听见“补身子”三个字，脸颊腾地红了，下意识往顾衍之身后缩了缩。顾衍之顺势往她身前站了站，挡住她大半身影，转身时粗粝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兽：“坐着吃，我去看看。”
他刚走到门口，就撞见顾衍明拽着林俏的胳膊拉扯，林俏另一只手死死抱着个玻璃罐，手腕上的青筋都绷起来了，愣是没让顾衍明抢过去。见顾衍之出来，顾衍明立刻松手，理了理被扯皱的花衬衫，嬉皮笑脸地喊：“哥，你看你未来嫂子多娇弱，哪像林俏这野丫头，抢东西跟打架似的——”
话没说完，林俏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响声让院子瞬间安静。顾衍明捂着脸，愣了愣，随即夸张地嚷嚷：“哎哟喂！我未来媳妇儿打我！哥你看她！”
“打得好。”顾衍之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目光落在林俏怀里的麦乳精上，“给乐瑜的？”
林俏梗着脖子：“不然呢？她身子弱，不像某些人，吃啥都浪费！”说着把玻璃罐往顾衍之手里塞，“衍之哥你给乐瑜送去，我看这混混欠揍，再去给他两拳醒醒脑！”
顾衍明：“哎你这丫头片子——”
顾衍之没理会弟弟的咋呼，拿着麦乳精转身回屋，把罐子放在温乐瑜面前的炕桌上，拧开盖子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供销社难得进的货，补气血的，尝尝。”
温乐瑜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尖还沾着点军绿色的颜料（想来是给训练器材刷漆时蹭的），犹豫着张开嘴，甜香在舌尖化开时，眼眶突然有点热——穿书到这个八零年代的错嫁世界里，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把她护在身后，连喂东西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院外林俏还在“教训”顾衍明，骂骂咧咧的声音里透着爽利，顾衍之却像没听见，只专注地看着温乐瑜小口吞咽，喉结滚动的弧度落在他眼里，竟让他指尖微微发烫。
“哥！未来嫂子！”顾衍明突然扒着门框探头，脸上带着道红印，却笑得一脸促狭，“队里通知，下午去领下乡的物资，说是有新被褥！林俏说要跟未来嫂子睡一个炕，让我问问你俩——”
“问啥问！”林俏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一把将他推了个趔趄，“我跟乐瑜睡定了！你个混混自己跟你哥挤去！”
温乐瑜小口咬着勺子，偷偷看了眼顾衍之。他眉头微蹙，像是在思索什么，片刻后看向她，声音放轻了些：“你要是怕生，我去跟她们说……”
“不、不用！”温乐瑜赶紧摆手，脸颊泛红，“俏俏人很好，我、我跟她睡挺好的。”
顾衍之看着她紧张得攥紧衣角的样子，眼底漾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平安绳，红绳编的，上面坠着颗磨得光滑的桃木珠：“戴上。下乡路不好走，保个平安。”
温乐瑜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烫得像被火燎了下，赶紧把平安绳缠在腕上，低低说了声“谢谢”。
下午去队部领物资时，负责登记的王干事瞅着她们两对，突然笑了：“我说顾家兄弟，你俩这媳妇换得，倒像是老天爷特意安排的。你看衍之稳重，配乐瑜这文静丫头正好；衍明活泛，跟林俏这泼辣丫头凑一对，吵吵闹闹倒也热闹。”
顾衍明立刻接话：“那是！我媳妇力大如牛，一掌能劈碎十块砖头，厉害吧！”说着还冲林俏扬下巴，“你看，我多给你长脸！”
林俏踹了他一脚，却红了耳根：“少贫嘴！赶紧搬被褥！”
顾衍之则默默扛起两床新棉被，又拎起一个装着搪瓷盆、热水壶的网兜，全不让温乐瑜沾手。温乐瑜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厚的背影，突然觉得这错嫁的乌龙，或许真是老天爷的馈赠——让胆小的她遇上沉稳的他，让张扬的林俏遇上活泛的顾衍明，各归其位，恰如其分。
傍晚收拾行李时，林俏凑到温乐瑜身边，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说，刚才听见王干事跟队长念叨，说这次下乡有个知青点缺人，要从咱们这儿调两个过去帮忙，我猜啊，准是咱俩！”
温乐瑜心里一动，抬头看见顾衍之正往她的背包里塞手电筒和备用电池，眼神对上时，他低声说：“夜里冷，我把军大衣给你装进去了。”
那一刻，温乐瑜突然不怕了。不管下乡的日子多苦，身边有护着她的顾衍之，有吵吵闹闹的林俏和顾衍明，这趟错嫁之旅，或许会比书里写的“早死结局”，多出无数温暖的可能。
夜色渐浓时，顾衍明还在院子里跟林俏抢最后一袋压缩饼干，顾衍之已经帮温乐瑜把行李捆得整整齐齐。温乐瑜看着他蹲在地上系绳结的样子，军绿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可靠，忍不住小声问：“到了知青点……你会来看我吗？”
顾衍之抬头，月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淬了星子：“每月休沐都去。”他顿了顿，补充道，“带着麦乳精去。”
温乐瑜的心跳突然变得像院外的蝉鸣，密集又滚烫，她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悄悄扬起——原来穿书的惊喜，藏在错嫁的乌龙里，藏在糙汉军人笨拙的宠里，藏在每一个看似意外的转角处。
明天就要下乡了，但这一次，她攥紧腕上的平安绳，一点都不慌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错嫁双姝逢新机，糙汉兄弟护妻忙
温乐瑜是被窗台上那盆仙人掌的影子惊醒的。土坯房的木格窗没关严，晨露顺着窗缝溜进来，打湿了她搭在枕边的袖口。身旁的林俏睡得正沉，嘴角还撇着，像是在梦里还跟谁置气，昨天抢麦乳精时被顾衍明拽乱的发丝贴在脸颊上，透着股没驯熟的野劲。
“唔……”温乐瑜轻轻挪了挪身子，刚想把窗关紧，就听见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顾衍之的军靴踩在碎石路上的声音，沉稳得像钟摆，一下下敲在晨光里。她心里没来由地一紧，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指尖攥住了林俏的衣角。
“醒了？”林俏突然睁开眼，嗓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抬手揉了揉头发，“我听见衍之哥的动静了。你听，那混混也醒了——”
话音未落，院外就炸响顾衍明的嚷嚷：“哥！你咋又起这么早？再睡会儿呗！”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想来是被顾衍之踹了一脚。
温乐瑜红着脸掀开被子，刚套上布鞋，顾衍之已经掀帘进来了。他穿着熨帖的军绿色常服，袖口系得一丝不苟，肩上搭着两件叠好的新衬衣，看见温乐瑜时，原本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队部刚通知，下乡的知青点分好了，咱跟林俏她们一组，行李我已经让通讯员运去车上了。”他把衬衣放在炕边，“给你带的，棉布料子，软和。”
“哟，这就开始疼媳妇了？”林俏一骨碌爬起来，挑眉冲顾衍明的方向喊，“顾衍明你听见没！衍之哥都给未来嫂子备新衣裳了，你还在院里打滚！”
“谁说我打滚了！”顾衍明的声音隔着土墙撞进来，“我这是晨练！不信你看——”紧接着是一连串夸张的呼喝，像是在演示什么招式，末了还加一句，“俏俏你看我这招‘黑虎掏心’帅不帅？等去了知青点，我保准用这招护着你！”
林俏翻了个白眼，拽着温乐瑜就往外走：“别理那二傻子，咱去看看下乡的物资。”
院子里，顾衍之正弯腰给温乐瑜的水壶装热水，晨光落在他挺直的背上，军绿色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顾衍明凑过去，嬉皮笑脸地撞了撞他胳膊：“哥，你这宠妻的架势，跟书里写的‘早死结局’可不一样啊。”
顾衍之没回头，把灌满的水壶塞进温乐瑜的帆布包，声音沉得像碾过石子的碾子：“书是死的，人是活的。”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十分钟后发车，让林俏别跟你疯闹，把急救包带上。”
温乐瑜站在廊下，看着顾衍之细心地往她包里塞防蚊虫的草药包，又把一顶宽檐草帽压在包上（帽檐里还缝了层防晒的细布），突然想起穿书那天，她和林俏在医院醒来，看见这对兄弟站在病床前——当时她吓得躲在林俏身后，而顾衍之也是这样，默默把自己的军大衣披在了她身上。
“乐瑜！衍之哥！”王干事举着个红本本从队部跑出来，脸上堆着笑，“上面批了，说咱这组算‘示范知青小组’，物资多给了两床新棉被，还有……”他压低声音，“听说知青点旁边就是果园，正是摘桃的时节，咱能顺路带点回来！”
“摘桃？”林俏眼睛一亮，拽着顾衍明的胳膊就往外冲，“那快装车啊！我跟乐瑜去摘最新鲜的，给衍之哥未来媳妇补补！”
顾衍明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嘴里还嚷嚷：“凭啥给她补？要补也给我媳妇补！我媳妇力大如牛，一掌能劈碎十块砖头，更该补！”
“你闭嘴！”林俏回头瞪他，脸颊却红得像熟透的桃。
顾衍之把温乐瑜的包甩到肩上，又拿起她的小布包（里面装着针线和擦脸的雪花膏），自然地牵过她的手腕：“走吧，车在村口等。”他的掌心温热，带着常年握枪磨出的薄茧，轻轻攥着她，像怕她被人群冲散。
温乐瑜低着头跟着走，听见他低声说：“果园的桃甜，到了给你摘最大的。”
她忍不住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里——那里面没有书里写的“冷漠”，只有藏不住的护惜，像晨光漫过果园的暖。
车启动时，顾衍明还在跟林俏争“谁摘的桃更大”，顾衍之则把靠窗的位置让给温乐瑜，自己坐在外侧挡着过道的人流。温乐瑜看着窗外掠过的田埂，手里攥着顾衍之刚塞给她的糖块（橘子味的，用玻璃纸包着，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突然觉得这错嫁的乌龙，哪是什么“意外”，分明是命运早就织好的网，把胆小的她、沉稳的他、张扬的林俏、活泛的顾衍明，刚刚好兜在一起。
知青点的炊烟在远处升起时，温乐瑜悄悄把糖纸剥开，递了一半给顾衍之。他愣了愣，张嘴含住的瞬间，车正好驶过一段颠簸的路，他下意识伸手护住她的肩，两人的目光在晃荡的车厢里撞在一起，像两颗熟透的桃，甜得恰到好处。
书里的“早死结局”早就被抛在脑后了。毕竟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写出来的——就像此刻，她身边有他，林俏身边有那个吵吵闹闹的混混，这趟下乡的路，怎么看都藏着数不清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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