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风卷着金黄的稻浪，把田埂边的野菊香吹得老远。温乐瑜蹲在晒谷场的角落，手里攥着根麦秆，看着远处挥着镰刀割稻子的身影，指尖悄悄蜷起——那是她的丈夫，陆峥。
糙汉军人的脊梁像晒谷场的木桩子，结实得能扛住三袋稻谷，此刻正弓着身，镰刀起落间，稻穗齐刷刷倒成一片。阳光把他的皮肤晒成古铜色，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淌，砸在干裂的土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乐瑜妹子，发啥呆呢？”林俏扛着一捆稻子从旁边经过，军绿色的工装裤沾着泥点，额头上的汗珠亮晶晶的，“快把这筐谷粒倒进粮仓，一会儿该晒透了。”她嗓门亮得像喇叭，力气比沈野还大，扛着稻捆走得稳稳当当，倒真应了那句“力大如牛”。
温乐瑜赶紧应了声，抱起竹筐往粮仓挪。筐沿磕到胳膊，疼得她龇牙咧嘴，却不敢作声——陆峥说过，秋收忙，别让人分心。可刚走两步，竹筐突然变轻，抬头就撞进陆峥沉邃的眼眸里。
“我来。”他接过竹筐，大手轻松一提就扛在肩上，另一只手自然地牵住她的手腕，往晒谷场边缘带，“晒得厉害，去树底下歇着。”
温乐瑜被他拉着，指尖触到他掌心的厚茧，暖得发烫。她小声嘟囔：“我也能帮忙……”
“听话。”陆峥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硬邦邦的，语气却软了些，“把这袋绿豆捡捡，挑出坏的就行，累了就喊我。”他把一袋绿豆倒在树荫下的竹筛里，又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她嘴里，“含着，甜。”
糖的甜混着他掌心的温度，温乐瑜的脸一下子红了。远处传来沈野的嚷嚷：“林俏你慢点！那稻捆压坏了我赔不起！”紧接着是林俏的怒喝：“怂包！这点重量都怕，还敢说自己是混过街头的？”
温乐瑜忍不住笑，陆峥也勾了勾嘴角，转身时瞥见她鬓角的碎发沾着汗，抬手替她别到耳后。指腹擦过耳廓，糙得像砂纸，却软得像春风。
“陆峥哥！林俏把打谷机弄坏了！”有村民喊。
陆峥应声而去，留下温乐瑜坐在树荫下捡绿豆。她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军绿色的背影在金黄的稻浪里格外显眼，忽然想起刚穿来时，她躲在林俏身后，看他扛着锄头站在门口，眉头皱得像座山，心里直打鼓——书里说他是冷漠寡言的糙汉，会不会嫌弃自己胆小？
可现在，他会记得她怕晒，把树荫留给她；会知道她爱吃甜，口袋里总装着糖；会在她被田鼠吓哭时，二话不说踩死老鼠，然后笨拙地拍着她的背说“不怕”；会在夜里她发烧时，背着她走十几里山路去卫生院，衬衫湿透了也没吭一声。
“想啥呢？脸这么红。”林俏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手里还攥着半块玉米饼，“沈野那怂货，打谷机明明是他没固定好，还赖我力气大！”她往温乐瑜手里塞了块饼，“吃点，陆峥哥让王婶烙的，放了糖。”
温乐瑜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林俏凑过来，压低声音：“哎，你家陆峥哥昨天是不是给你买花布了？我瞅见他从供销社出来，手里拎着块粉格子的——肯定是给你做新袄的！”
正说着，沈野抱着个新的打谷机零件跑过来，听见这话嚷嚷：“我也给俏俏买了！红牡丹的，比粉格子好看！”
“谁稀罕你的红牡丹！”林俏瞪他，却悄悄把零件接过来，“还不快去装！”
沈野嘿嘿笑，装零件时总往林俏那边瞟，眼神黏糊糊的。温乐瑜看着他们，又看向正在检修打谷机的陆峥，他不知何时脱了外套，露出结实的臂膀，肌肉随着动作起伏，汗珠滚过沟壑分明的肌理，竟比书里描写的还要有力量。
日头偏西时，陆峥推着装满稻谷的板车回来，额上的汗还没擦就问：“绿豆捡完了？累着没？”
温乐瑜摇摇头，递过水壶。他仰头灌了大半，喉结滚动的弧度看得她心跳漏了一拍。他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明天去镇上，给你扯块花布做新袄。”
温乐瑜的心跳得像打鼓，林俏在旁边起哄：“哟——”被沈野一把捂住嘴拖走了。
陆峥的耳朵也红了，却没躲开，只是低声说：“就你上次看了两眼的那块粉格子。”
原来他早就注意到自己在供销社门口的眼神。温乐瑜踮起脚，飞快地在他脸颊亲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跑，听见身后他粗哑的咳嗽声，还有沈野夸张的口哨。
夕阳把稻场染成金红色，陆峥站在原地，手抚着被她亲过的地方，傻乐了半天。远处林俏踢了沈野一脚：“看啥看，赶紧把稻谷搬进仓！”沈野嗷嗷叫着应，却不忘回头冲陆峥挤眉弄眼。
温乐瑜躲在粮仓后面，捂着发烫的脸笑。书里的结局明明是苦的，可现在，被糙汉军人护在怀里，听着闺蜜和小混混的拌嘴，连空气里的稻糠味都带着甜。原来错嫁不可怕，只要是对的人，哪怕绕了弯路，也能把日子过成蜜。
陆峥走过来，把她从粮仓后拉出来，手里拿着那块粉格子花布，塞到她怀里：“拿着，早买了，没好意思给。”
温乐瑜抱着花布，指尖划过布料的纹路，抬头看他。他的脸在夕阳下泛着红，眼神却亮得像星星。她忽然明白，所谓的糙汉，不过是没遇到想温柔对待的人；所谓的胆小，只是没找到能安心依靠的肩。
远处的打谷机又响了起来，伴着林俏的笑骂和沈野的求饶，温乐瑜靠在陆峥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觉得这秋收的日子，比糖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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