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院门外的老槐树下就传来了铁锹铲土的叮当声。温乐瑜披着件打了补丁的薄外套，从窗缝里往外看，只见陆峥正光着膀子翻地，古铜色的脊背在晨光里淌着汗珠，每挥动一次铁锹，肌肉线条就绷紧一次，像头蓄满力量的猎豹。
“看啥呢？脸都红透了。”林俏叼着根草茎从灶间钻出来，手里还拎着个豁口的搪瓷碗，“赶紧吃早饭，等会儿王婆子该来借锄头了——上次借了咱家的镰刀，刃口都给磨卷了！”
温乐瑜慌忙收回目光，指尖捏着粥碗沿发烫：“借、借就借吧，反正咱家还有把新的。”
“你就是太好性子！”林俏把碗往桌上一墩，粥汤溅出几滴，“那老婆子摆明了占便宜，前天还偷摘咱种的辣椒呢！”话音刚落，院门外果然响起了尖细的嗓音，“陆家大媳妇，在家不？借个锄头用用呗！”
温乐瑜刚要应声，被林俏一把按住肩膀。只见林俏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结实的肌肉——那是天天跟着沈野去采石场练出来的，比村里小伙子还结实。她拉开门，脸上堆着笑，眼里却没半点温度：“王婆婆啊，真不巧，锄头被沈野扛去山上翻地了——不过呢，”她话锋一转，指了指墙角那把锈迹斑斑的旧锄头，“这把您要不嫌弃，拿去用？就是得自己磨磨，不然怕伤着您老的手。”
王婆子瞅着那把连木柄都快松了的旧锄头，脸瞬间耷拉下来：“我说大妹子，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呢？”
“瞧您说的，”林俏弯腰拎起锄头，胳膊轻轻一使劲，木柄“咔嚓”断成两截，“哎呀，这可咋整？看来是真不能用了。”她拍了拍手，笑得一脸无辜，“您要是急着用，不然我让沈野把锄头送回来？就是他那性子急，上次二柱借了他的锤子没还，他追着人家绕村跑了三圈呢。”
王婆子眼皮跳了跳，讪讪地摆着手：“不用不用，我再去别家问问。”转身就溜，差点被门槛绊个趔趄。
林俏“砰”地关上门，转身冲温乐瑜扬了扬下巴：“学着点！对付这种人，就得硬气！”
温乐瑜看着她捏碎木柄的力道，小声说：“可、可她会不会记恨咱们啊？”
“记恨？她敢！”林俏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星子噼啪跳，“上次她背后说你是城里来的娇小姐，干不了农活，我当场就把她家晒的地瓜干全掀沟里了——现在见了我，乖得跟猫似的。”
正说着，陆峥扛着锄头回来了，额角挂着汗珠，看到温乐瑜就把锄头往墙角一放，径直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粥碗，几口喝了个底朝天。“今天要种玉米，我去拉种子，你在家待着，别往外跑。”他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腹带着薄茧，蹭得她脸颊发痒。
“我、我想跟你去。”温乐瑜鼓起勇气抬头，眼里闪着期待，“我能帮你递种子。”
陆峥刚要摇头，林俏在旁边插嘴：“让她去呗！总待在家里都快闷出蘑菇了，再说有你看着，还能丢了不成？”她冲温乐瑜挤挤眼，“正好让你看看，你家陆峥翻地有多快，比村里二牛还快三分呢！”
沈野不知啥时候冒出来的，胳膊上还搭着件洗得发白的军绿色外套，凑到林俏身边：“那有啥，我媳妇能一拳打碎三块砖，你们谁行？”
“去你的！”林俏笑着推了他一把，却没真用力，“赶紧跟陆峥哥去拉种子，不然中午没你的饭！”
田埂上的泥土还带着湿气，温乐瑜踩着陆峥的脚印往前走，生怕踩坏了刚翻过的田垄。陆峥走几步就回头看她一眼，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索性放慢脚步，等她跟上来了，自然地牵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宽厚，掌心的茧子磨得她手心痒痒的，却让人莫名安心。
“你看，”陆峥指着远处的田埂，“去年种的麦子收了八百斤，今年种玉米，等秋收了，给你做玉米烙吃。”
温乐瑜点点头，忽然看见王婆子在自家地里探头探脑，赶紧拽了拽陆峥的袖子。陆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皱了皱，却没说话，只是从背篓里拿出玉米种子，故意提高了声音：“这是公社新配的种子，产量比去年高两成，到时候留够口粮，剩下的拿去换布票，给乐瑜做件新褂子。”
王婆子在那边听见了，翻地的动作明显慢了，时不时往这边瞟。林俏不知啥时候也来了，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摘的西红柿，见了这场景，故意大声对温乐瑜说：“下午咱包饺子吃，用咱自家种的韭菜，比王婆婆家的嫩多了——上次她还说咱家的韭菜没她家的好，结果偷偷挖了半筐呢！”
王婆子的锄头“当”地掉在地上，再也待不住，扛着锄头灰溜溜地回家了。
温乐瑜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陆峥低头看她，眼里的温柔快溢出来了：“笑啥？”
“觉得……觉得这样挺好的。”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亲了一下，然后红着脸跑开，“我去帮林俏摘西红柿啦！”
陆峥摸着被亲过的地方，站在原地傻乐，沈野凑过来撞了撞他的胳膊：“行啊哥，开窍了！”陆峥瞪了他一眼，嘴角却绷不住地上扬，弯腰拿起锄头，翻地的力道都比刚才足了三分。
夕阳西下时，田埂上的人影被拉得老长。温乐瑜坐在田埂上，看着陆峥和沈野挥着锄头平整土地，林俏在旁边哼着歌摘野菜，风里都是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她忽然想起穿书那天，自己和林俏抱着哭，怕得浑身发抖，可现在，握着手里沉甸甸的西红柿，看着眼前这热热闹闹的场景，忽然觉得，这场错嫁，哪里是乌龙，分明是老天爷把最好的日子，悄悄递到了她们手里。
“乐瑜，过来！”林俏举着个通红的西红柿冲她喊，“尝尝，比城里的罐头甜多了！”
温乐瑜跑过去，咬了一大口，酸甜的汁液溅在嘴角，陆峥伸手替她擦掉，指尖轻轻的，像春风拂过田埂。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混着晚饭的香气，日子就这么慢悠悠地过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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