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没散，知青点的灶房就飘起了炊烟。温乐瑜正踮着脚够灶台顶上的玉米面，忽然被一双大手圈住腰往旁边一带——顾延霆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抬手就把面袋取了下来，掌心不经意蹭过她的发顶，像带着电流。
“说了多少次，够不着就叫我。”他把面袋往案板上一放，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今天想吃贴饼子还是菜窝窝？”
温乐瑜指尖还沾着昨晚没洗干净的面粉，往他手背上轻轻一按，印了个白印子：“要贴饼子，带糖的。”她说话时眼睛弯成月牙，早就没了刚穿来时的瑟缩——自从发现这位“错嫁”的糙汉军人，会把红糖偷偷藏在灶膛最暖的角落，会在她夜里咳嗽时，背着她跑三里地找赤脚医生，她就慢慢把“胆小懦弱”的壳，蜕在了日子里。
“就你嘴甜。”顾延霆捏了捏她的脸颊，转身生火时，耳根红得像灶膛里的火星。
隔壁灶房的动静却像柴房——林俏把菜刀“哐当”剁在案板上，指着顾延风手里的面团：“说了揉软点！你想蒸石头呢？”
“这面太劲了！”顾延风手忙脚乱地往面团里加水，“再说你昨天劈柴把斧头都劈卷了，还好意思说我？”
“我那是为了抢收柴火！”林俏眼一瞪，胳膊上的肌肉线条绷起来，“你见过谁家知青把窝窝蒸成铁饼？上次二丫咬不动，差点崩掉牙！”
温乐瑜隔着窗户看得直笑，被顾延霆往嘴里塞了块糖：“别理他们，俏丫头就这性子，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炸。”话虽如此，却转身往隔壁灶房走，“我去看看，别真把灶台拆了。”
果然，进去时林俏正举着擀面杖追顾延风，面团扔得满地都是。顾延霆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却轻得很：“再闹早饭就赶不上出工了。”他指腹擦过她手背，“上次教你的揉面手法忘了？手腕要转，不是死劲压。”
林俏的脸“腾”地红了，把擀面杖往他手里一塞：“你行你上！”
顾延霆还真就挽起袖子揉起面来，动作利落得像在部队叠被子。顾延风凑过来嘿嘿笑：“还是哥厉害，我家俏俏就服你。”被林俏一脚踹在屁股上，踉跄着撞到温乐瑜身边。
“嫂子，你看她！”顾延风委屈巴巴，却在看见温乐瑜手里的糖时眼睛一亮，“这糖哪来的？供销社不是卖完了吗？”
“延霆哥藏的，说给我当零食。”温乐瑜剥开糖纸递给他，忽然被林俏扯着胳膊拽到院子里。
“你别总惯着他！”林俏压低声音，却带着点羡慕，“你看你把他惯的，现在连水缸都懒得挑，说‘我媳妇会心疼我’。”她往灶房瞥了眼，顾延霆正把揉好的面团分给顾延风，低声说着什么，逗得那小混混直乐。
温乐瑜忽然笑了：“你上次不也把延风的镰刀磨得锃亮，说‘他手笨，别割伤了’？”
林俏的脸更红了，转身就往柴房跑，声音闷闷的：“我那是怕他拖慢出工进度！”
温乐瑜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明白这错嫁的乌龙里，藏着最巧的安排——她怯生生递出第一块绣帕时，顾延霆眼里的惊讶；林俏把劈好的柴偷偷堆在顾延风门口时，嘴角的别扭笑意；还有此刻灶房里传来的拌嘴声、揉面声、顾延霆教顾延风“哄媳妇要嘴甜”的低笑声……这些细碎的声响，比书里任何“早死结局”都更像活着。
早饭摆上桌时，温乐瑜的糖饼金黄金黄，林俏的菜窝窝松软喷香，顾延风啃着窝窝直咂嘴：“还是我媳妇做的好吃！”被林俏瞪了一眼，赶紧补，“嫂子做的也好吃！”
顾延霆把温乐瑜碗里的咸菜换成腌萝卜——她不爱吃辣。林俏把最大的窝窝往顾延风碗里塞——他昨天扛化肥闪了腰。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桌上，把四个脑袋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歪歪扭扭的画。
温乐瑜咬了口糖饼，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她偷偷看了眼顾延霆，他正低头喝粥，睫毛在眼睑下投着浅影，忽然抬头撞上她的目光，喉结动了动，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给她。
“吃你的。”温乐瑜推回去，却被他按住手。
“听话。”他声音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你昨天说头晕，补补。”
隔壁桌的林俏“哼”了一声，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剥好，“啪”地放在顾延风碗里：“吃！壮点力气好干活，别总让我替你扛东西！”
顾延风笑得像偷到糖的孩子，顾延霆看着温乐瑜眼里的笑意，也跟着弯了嘴角。
炊烟渐渐淡了，远处传来队长的出工哨声。温乐瑜把剩下的糖饼塞进顾延霆手里——他上午要去挑粪，耗力气。林俏把顾延风的草帽往他头上一扣，骂了句“笨蛋，别晒黑了”。
四个年轻人并肩往地里走，影子被朝阳拉得很长，像两对交缠的藤蔓。温乐瑜忽然想起穿书那天，她和林俏缩在草垛里哭，怕得浑身发抖，而现在，她们的手都被另一双手牵着，掌心的温度烫得像火焰。
原来命运从不是按剧本走的，是两个人凑在一起，把“错”字熬成“甜”，把“苦”日子过成“暖”时光。就像这清晨的灶烟，看着是乱的，闻着却是香的——那是家的味道，是错嫁成缘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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