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刮，带着焦土和血的味道。
云逸尘咬着牙，把断剑狠狠插进阵心裂缝。那一瞬，他体内残存的星力像是被点燃的油，轰然炸开，顺着经脉冲向四象阵残破的符纹。护罩勉强撑起一层微光，像快熄的炉火，颤巍巍地挡住了执法者投影压下的余威。
可还没等他喘口气，背上的苏瑶月突然剧烈一震。
他心头猛跳，立刻低头看去——她眉心那枚血晶，原本只是裂了一道细纹，此刻竟如蛛网般炸开，裂痕密布，蓝光从缝隙里丝丝溢出，像是魂魄正在一点点散掉。
“瑶月！”他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冷得吓人，嘴唇发青，整个人轻得像片枯叶。
更诡异的是，那些从血晶里渗出的蓝光，竟在空中凝成碎片般的画面：一座烧塌的宫殿，黑烟滚滚，一个披着黑袍的人站在废墟中央，声音低哑：“你不该继承这枚钥匙……它会吃掉你的记忆。”
云逸尘瞳孔一缩。这不是她的记忆！
“她在被反噬！”慕容雪猛地扑过来，脸色煞白，“动了月华圣体又强行共鸣水晶，现在记忆封印崩了，灵台乱了！再不处理，她三刻之内就会彻底消散！”
“闭嘴！”云逸尘吼了一声，掌心贴上苏瑶月后背，试图用《九曜真经》的星力稳住她体内乱窜的灵流。可他刚催动功法，那血晶的裂纹就又深了一分，连带着苏瑶月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嘴角溢出一丝淡蓝色的液体。
“停！”慕容雪一把拍开他的手，“你这样只会加速裂痕扩张！她现在不是受伤，是记忆本身在崩溃！你懂不懂？”
云逸尘僵住，手指还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抖。
头顶乌云翻滚，执法者投影胸口的裂痕虽未完全愈合，但符环已重新开始旋转，银金色的光柱再次凝聚，比之前更加凝实，空气都被压得发出低沉的嗡鸣。
时间不多了。
“那你说怎么办？”云逸尘声音沙哑，“你说啊！”
慕容雪喘了口气，从袖中取出最后一只蛊虫——通体漆黑，只有指甲盖大小，正微微颤动。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蛊上，那虫子瞬间化作一缕黑雾，钻入苏瑶月眉心血晶的裂缝中。
血晶的震动稍稍平缓，裂纹蔓延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这只是暂时封住她的灵台。”慕容雪脸色惨白，“要想根治，必须找到初代剑灵留下的‘心印石’。那是唯一能修复记忆裂痕的东西。”
“心印石？”云逸尘皱眉，“在哪？”
“我怎么知道！”慕容雪瞪他，“我又不是剑灵养的狗！但我知道，当年初代剑灵陨落前说过，若有人因记忆水晶失控，唯有心印石可救。线索……应该藏在云海之巅的旧碑林里。”
云逸尘沉默了一瞬。
云海之巅？那是他们原本计划下一步要去的地方。可现在……
他抬头看向天空，执法者的光柱已经蓄到七成，下一击随时可能落下。
“我们不能留。”慕容雪咬牙，“再打下去，谁都活不了。她撑不过三个时辰，我们必须走，去找线索。”
“可这里是我们唯一的防线。”云逸尘死死盯着那半片水晶，“一旦撤离，阵法彻底崩解，下次再想挡住执法者，就没这么容易了。”
“你还想挡？”慕容雪冷笑，“楚寒都把自己变成木头人了，你还要几个人死才肯走？”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
云逸尘低头看着怀里的苏瑶月，她呼吸微弱，眉心血晶依旧裂痕纵横，可就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听见她极轻地说了一句：“别碰……水晶……它在骗你……”
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猛地攥紧了那半片水晶，指节发白。
水晶忽然微微发烫，一道极其微弱的波动传入他掌心——不是攻击，也不是警告，而是一种熟悉的气息，像是苏瑶月在呼唤他，又像是某种更深的联系正在被唤醒。
“走。”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
他一把将苏瑶月背起，动作小心得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随即转身，对着仍站在阵边、如同雕像般的楚寒低声道：“我们走。”
楚寒没动，也没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没变。
但就在云逸尘迈步的刹那，他忽然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云逸尘肩头的一道伤口，动作轻得几乎察觉不到。然后，缓缓收回手，依旧站得笔直。
云逸尘没回头，只是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向前。
慕容雪紧跟其后，脚步虚浮，显然本命蛊受损让她元气大伤。她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符纸，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几道歪歪扭扭的符文，随手一抛，符纸燃起幽绿火焰，落地化作一圈烟雾，迅速扩散开来。
“这是……”
“障蛊烟。”她喘了口气，“能干扰追踪气息，撑不了多久，但够我们先离开这片坑谷。”
三人迅速穿过焦土，朝荒原边缘奔去。身后，四象阵最后一丝光芒终于熄灭，轰然崩解。执法者的光柱落下，砸在空地上，炸出一道百丈深沟，岩浆喷涌，火光映红半边天。
可他们已经不在原地。
狂风卷着灰烬追在身后，云逸尘背着苏瑶月，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经脉断裂的痛楚不断袭来，但他不敢停下。他知道，只要慢一步，苏瑶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云逸尘！”慕容雪突然喊了一声，“你看她！”
他立刻低头——苏瑶月的手不知何时抬了起来，指尖轻轻搭在那半片水晶上，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
他放慢脚步，凑近听。
“……别信……那个声音……它不是……记忆……是陷阱……”
话音未落，她手指猛地一颤，血晶裂纹中骤然闪过一道黑光，整块水晶“咔”地一声，裂开更大缝隙。
云逸尘心头一紧，正要收回水晶，却发现那黑光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极淡的蓝芒，温柔地缠上他的手腕，像是在安抚。
他愣了一下。
这感觉……不像危险，倒像是她在努力告诉他什么。
“她还在挣扎。”慕容雪低声说，“她的意识没完全沉下去，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你。”
云逸尘握紧水晶，眼神渐渐冷下来。
原来如此。
那宫殿、那黑袍人、那句“你不该继承钥匙”……根本不是她的记忆，而是某种东西在借水晶对她洗脑。
“所以，”他声音低沉，“不是她记错了，是有人想让她忘。”
“现在明白也不晚。”慕容雪咳嗽两声，“但问题是，我们得活着找到心印石才行。你确定你知道路？”
“云海之巅的碑林，往东三百里有座断崖，崖底有条古道。”云逸尘脚步不停，“我小时候去过一次，那里有块无字碑，据说就是初代剑灵留下的标记。”
“你小时候？”慕容雪翻了个白眼，“都过去多少年了，谁知道那地方还在不在？”
“不在也得去。”云逸尘冷冷道，“不然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死？”
慕容雪噎住，嘀咕一句：“凶什么，我又没说不去。”
三人穿出巨坑，踏上荒原边缘的断崖地带。脚下碎石松动，稍有不慎就会滑落深渊。远处天际乌云未散，执法者的气息仍在缓缓复苏，偶尔有雷光闪过，像是在积蓄下一次追击。
云逸尘背着苏瑶月，走在最前面。风很大，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水晶，那丝蓝芒依旧缠绕在他手腕上，轻轻跳动，像心跳。
“坚持住。”他低声说，“我带你去找答案。”
就在这时，苏瑶月的手指忽然收紧，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角。
她眼睛没睁开，可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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