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吞没三人身影的刹那，苏清绾下意识握紧了云逸尘的手，云逸尘的手猛地一抽，像是被无形之手拽入深渊。苏清绾只觉掌心一烫，仿佛握着的不是人手，而是一块烧红的铁片。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已炸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是云家老宅起火那夜的哭嚎，夹杂着孩童的尖叫与刀剑入骨的闷响。
“不……不是真的！”她咬牙闭眼，指甲掐进掌心，硬生生将那声音压了下去。医心术运转，灵力在经脉中逆冲一圈，她猛然睁开眼，正对上楚寒的剑尖。
剑尖，正指着慕容雪。
“你竟敢带我们进圈套！”楚寒怒目圆睁，声音发颤，“苏清绾救你，云逸尘信你，可你呢？你早就投靠林玄风了是不是！”
慕容雪脸色煞白，手中蛊丝绷得笔直，却迟迟未动。她嘴唇微动，似乎想辩解，可就在这时，楚寒剑势一转，竟直指苏清绾咽喉！
“你才是内鬼！”他嘶吼，“从一开始，你就想把云逸尘献给苏家！血仇不共戴天，你竟敢动情？”
苏清绾心头一震，几乎要后退。可她猛地想起——方才楚寒明明是背对着她扶起云逸尘，怎会突然转头指控？更荒谬的是，若她是叛徒，又怎会一路耗尽灵力为他续命？
“听我说话！”她厉声打断，“你方才说‘投靠林玄风’，可林玄风根本不在这里！谁会拿一个不在场的人当靠山？这是假的！全是假的！”
楚寒一愣，眼中血丝微微退散。他低头看向自己握剑的手，指尖竟在滴血——是他自己用剑锋划破的。痛感如针扎入神识，他猛然清醒。
“对……不对。”他喘着粗气，剑尖垂下，“我刚才……说了不可能的事。苏清绾从未离队，我怎会突然指控她？这幻象……在挑我们最怕的事往死里戳！”
他抬眼扫视三人，声音陡然拔高：“听好了！从现在起，谁说的话三息内不疼，就是幻象！说错一个字，立刻自验！”
话音未落，通道四周的幽蓝光芒忽明忽暗，像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苏清绾扶着云逸尘的手臂微微发颤，却死死攥住不放。她能感觉到，他心口那枚玄武甲碎片正剧烈震颤，仿佛在与某种力量搏斗。
她忽然伸手，轻轻拨开他衣襟，露出那片灰黑如死皮的皮肤。只见那枚玄武甲碎片，正随着某种神秘的节奏微微颤动。
“碎片在震。”她低声道，“他的意识没丢。”
慕容雪咬牙，抬手便往舌上一咬，血腥味瞬间弥漫。她冷哼一声：“疼，是真的。你们呢？”
楚寒点头，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残存剑意渗入石缝，形成一道模糊的阵纹。静心阵虽残缺，却能逼出神识中的杂念。三人围成三角，将云逸尘护在中央。
可就在这时，幻象再度袭来。
苏清绾眼前一花，云逸尘已站起身，银发如雪，眼神却冷如寒潭。他抬手推开她，声音漠然：“苏家血仇，你我也该了结了。你救我，不过是为了赎罪。”
“不……”她喉咙发紧，“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昆仑雪……你说过的……”
“那是幻梦。”他冷笑，“你我本就是仇家，何来情分？”
她心口剧痛，几乎跪倒。可就在这时，她掌心传来一阵灼热——那是她仍贴在他心口的手。真实触感与幻象割裂，她猛然醒悟：“你不是他！他不会推开我！他宁可死也不会伤我！”
她反手一掌拍在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让她彻底清醒。
另一边，慕容雪正面对楚寒的冷笑：“你不过是个用完即弃的棋子。云逸尘需要你引毒，苏清绾需要你挡灾，等他们痊愈，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放屁！”她怒极反笑，“我慕容雪虽傲，但从不自轻！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替我说命？”
她抬手一掌拍在胸口护心蛊上，蛊虫受激，瞬间释放出一阵刺痛。她咬牙挺住：“疼，是真的。你们，是假的。”
楚寒盘膝而坐，静心阵光芒微闪。他闭目凝神，却忽然听见云逸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兄，若我堕魔，你可愿斩我？”
他心头一震，几乎动摇。可随即冷笑：“你若真堕魔，我早动手了。还用等你问？”
幻象退散。
三人喘息未定，却发现云逸尘的呼吸竟比之前更稳了些。苏清绾低头，见他心口碎片光芒微闪，仿佛在回应什么。
“他在反击。”她轻声道，“他在里面，和幻境斗。”
话音未落，云逸尘猛然睁眼。
银眸空洞，却如利剑出鞘。
他并未看向任何人，而是直视前方幽蓝深处，仿佛穿透了层层迷雾，看到了某种本质。他的嘴唇微动，声音沙哑却清晰：
“我非天命之刀，亦非复仇之鬼！我云逸尘所行之路，唯心所向！”
话音落，心口碎片轰然炸开一道血光，竟是他以心头精血催动残甲，反向燃烧幻境丝线。神识如剑，破雾而出。
刹那间，通道剧烈震颤，蓝光如潮水般退去。四人脚下的石板不再发亮，而是恢复了冰冷灰暗。幻象的压迫感骤然减弱，可并未消失。
“还没完。”楚寒抹了把脸，声音低沉，“它在试探，一次比一次弱，但还在。”
苏清绾点头，察觉云逸尘体温回升，甲胄裂痕也未再扩大。她轻声道：“我们听见了。你没丢。”
云逸尘闭着眼，呼吸微弱，却比之前多了几分生气。他方才那一吼，几乎耗尽残存意志，可终究撕开了一道口子。
“既然它靠‘不信’杀人，”慕容雪冷笑，“咱们就反着来。信他，信自己，信这破路走到底！”
楚寒点头，忽而朗声开口：“云逸尘曾言——此身入魔，亦不伤无辜！”
声音在通道中回荡，竟让四周的蓝光微微一颤。
“我记起来了。”苏清绾跟着念道，“他说过，宁可背负万劫，不负一人真心。”
“还有！”慕容雪扬声，“他说过，若有一日重临云家旧址，不为复仇，只为点一盏长明灯，祭那些枉死之人！”
楚寒大笑，剑尖再划地面，残阵光芒一闪：“那就用他的誓言开路！每走十步，便有人念一句他曾立下的志！让他的信念，压碎这狗屁幻境！”
四人重新站定，苏清绾扶左，楚寒扶右，慕容雪断后。云逸尘虽未醒，却被稳稳架起。他们一步步向前，每走十步，便有人高声诵出云逸尘曾立下的誓言。
“我云逸尘，纵死不退！”
“我云逸尘，不负所爱！”
“我云逸尘，不惧天命！”
蓝光一次次闪动，幻象一次次浮现，可每次都被誓言击碎。那些扭曲的面孔、虚假的背叛、绝望的轮回，在一句句真言面前如霜遇阳，悄然消散。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幽蓝深处依旧迷雾重重。可四人脚步坚定，信念如灯。
直到某一刻，苏清绾忽然察觉云逸尘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她低头，正对上他缓缓睁开的银眸。
那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如寒潭映月，清明而锐利。
他嘴唇微动，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
“别信……我刚才说的话。”
楚寒脚步一顿，剑尖微颤。
苏清绾心头一紧，刚想追问，却见云逸尘的眼眸再度暗下，头一偏，重新陷入昏迷。
可就在这瞬间，他扶在楚寒肩上的手，指尖悄然勾住了楚寒腰间的剑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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