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山峦崩塌的轰鸣中，被撕开了一道通往黎明的裂口。
何雨水站在狼藉的废墟之上，那身属于何雨柱的雄壮身躯，此刻却散发着比万载玄冰更加彻骨的寒意。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四合院的方向，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中，刚刚抹除一个“错误”的神性漠然，第一次，被一种名为“阴沉”的情绪所侵染。
秦淮茹最后的怨毒诅咒，如同一根看不见的毒刺，精准地扎在了她与娄晓娥那脆弱的因果线上。
那不是杀伐之咒，而是更加恶毒、更加阴损的情咒。
它不伤人命，只诛人心。
“不知死活。”
何雨水用那雌雄莫辨的本音，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下一瞬，她的身影便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在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间，在她脚下仿佛只是一张可以随意折叠的薄纸。
当她再次出现时，已然站在了那熟悉的小院之内。
院子里，血腥味与焦糊味尚未散尽，破碎的门窗与满地狼藉，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激战。
然而，这一切的有形之物，都无法引起何雨水半分注意。
她的目光，如同一柄无形的利剑，瞬间穿透了那扇紧闭的卧房门，落在了那个蜷缩在床角的女人身上。
她推门而入。
“吱呀——”
房门开启的轻响，在寂静的卧房内，显得格外刺耳。
床上那个如破碎娃娃般蜷缩着的身影，猛地一颤，仿佛受惊的林中之鹿。
娄晓娥缓缓地抬起头。
何雨水携着一身尚未完全敛去的、斩灭鬼神的杀伐之气，以及清晨微凉的寒意，踏入了这片昨夜还充满了无尽缠绵与沉沦的私密领域。
她看着那个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女人，看着她那双因为恐惧而瞪大的、依旧残留着泪痕的漂亮眼睛，那颗被无上道法淬炼了千百年的凤主之心，竟不可抑制地，泛起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及的……柔软。
那是战神归来后，面对自己最珍视的战利品时，独有的、带着绝对占有欲的温情。
“晓娥，我回来了。”
她下意识地，用了何雨柱那粗嘎而低沉的嗓音。
这声音里，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连夜奔波后的疲惫与邀功般的柔和。
在她预想的剧本里，这个被她彻底征服的女人，应该会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自己无上神威的崇拜，扑进她的怀里，用亲吻和泪水来迎接她的凯旋。
然而，剧本，被撕碎了。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娄晓娥的身体猛地僵住，随即，那双看向何雨水的眼睛里，非但没有半分喜悦与迎接，反而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出滔天的、极致的恐惧与……憎恨！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怪物！！”
“别过来！你这个怪物！！”
娄晓娥像是看到了什么世间最恐怖、最污秽的东西，手脚并用地向后退缩，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
她死死地盯着门口的“何雨柱”，那张妖异绝美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惊骇。
何雨水脸上的那一丝柔和，瞬间凝固。
她的凤眸，骤然一缩！
她清晰地“看”到，在娄晓娥那被诅咒污染的视线里，自己这具充满了阳刚之气的、属于何雨柱的身体，根本不是人的模样！
那是一团由粘稠的黑气、翻滚的怨念、以及无数痛苦哀嚎的亡魂所凝聚而成的、不可名状的、扭曲狰狞的魔影！
那魔影的身后，是尸山血海的背景，空气中弥漫着足以腐蚀灵魂的恶臭！
昨夜那场战斗中被她碾碎的行尸、被她斩灭的鬼神，其最恐怖、最邪恶的形态，竟被这道诅咒无限放大，然后投影到了娄晓娥的认知之中！
在娄晓娥的眼中，此刻向她走来的，根本不是她的爱人，而是一尊从地狱最深处爬出的、刚刚饱餐了无数生灵的……绝世大魔！
“秦……淮……茹……”
何雨水缓缓地、一字一顿地，用她那清冷的凤主本音，念出了这个名字。
那雌雄莫辨的嗓音里，重新凝聚起比先前斩山灭神时，更加恐怖、更加冰冷的实质性杀机！
她终于明白，那道情咒，是何等的恶毒！
它扭曲了认知，将她与秦淮茹最后那副鬼神之躯的形象，强行绑定！
它污染了因果，将娄晓娥对她的爱，转化为了对“怪物”的、同等程度的憎恨与恐惧！
爱得越深，此刻，便恨得越切，怕得越烈！
何雨水站在原地，没有再动。
她看着那个在墙角瑟瑟发抖，如同风中残烛的女人，心中第一次升起一种名为“棘手”的感觉。
这比面对千军万马，比面对鬼神邪佛，要棘手一万倍。
“晓娥，看着我，是我。”
她试图用神念，直接沟通娄晓娥的灵魂本源，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安抚之力。
可她的神念刚刚触及，娄晓娥便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尖叫，双手死死抱住脑袋。
“不！不要听！不要听魔鬼的声音！”她疯狂地摇着头，眼泪决堤，“你不是他！你不是我的雨水妹妹！你把我的雨水妹妹还给我！你这个吃人的怪物！！”
雨水妹妹……
这四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何雨水那片混沌无波的心湖。
就在这时，娄晓娥那因为极度恐惧而变得混乱的目光，扫到了床头柜上那个被她昨夜失手打碎的台灯。
她的眼神，瞬间一凝！
仿佛一个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她猛地扑了过去，从那堆碎片中，捡起了一块最大、最锋利的陶瓷碎片，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那闪烁着惨白寒光的锋利边缘，对准了自己那优美而脆弱的、雪白的脖颈！
“别过来！”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但眼神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她紧握着碎片的手背上，滚烫得惊人。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
何雨水前行的脚步，终于停下。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距离那个用死亡来威胁她的女人，不过三两步之遥。
她能一念之间崩碎星辰，能一剑之下斩开山河，能让神魔鬼佛在她面前形神俱灭。
然而此刻，她那足以碾压一切的力量，却被一片小小的陶瓷碎片，被一个凡俗女人的眼泪与决绝，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她看着娄晓娥那满是泪水与恨意的脸，看着她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节，看着她脖颈上那被碎片抵出的、浅浅的红痕……
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尖锐的刺痛感，第一次，出现在了她那颗神只之心上。
那感觉，名为无力。
也名为……心痛。
她那双深邃浩瀚的凤眸之中，那属于神只的、视万物为刍狗的冰冷漠然，与那因为这个女人而刚刚萌芽的、属于“人”的脆弱情感，在这一刻，开始了第一次，无声而剧烈的……惨烈交战。
她，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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