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神明最温顺的宠物。
在万物凝固的灰色世界里，何雨水的身影如同一抹无法被捕捉的流光，悄无声息地从数十米高的穹顶之上飘落。
她的布鞋鞋尖，轻盈地落在冰冷的石板地面上，没有激起一丝涟 漪。
她缓步走过那些保持着扑杀姿态、狰狞可怖的盔甲武士。
她甚至能看清它们盔甲缝隙中，那凝固住的、由怨念构成的黑色雾气。
她走到一滩正在蠕动的“秽土”旁，那滩污泥高高扬起，仿佛要跃起吞噬什么，却被永远定格在了半空，保持着一个滑稽而徒劳的姿态。
这些足以让世间所有驱魔师都感到绝望的百鬼夜行之景，在她眼中，与路边的顽石草木，并无任何区别。
她的脚步很慢，姿态从容得仿佛是在自家的后花园中散步。
最终，她停在了千代雪的面前。
眼前的东瀛女人，还保持着单膝跪地、口喷鲜血的姿态。
她那张原本美艳绝伦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骇然与绝望，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串晶莹的血珠，就悬浮在离她鲜红的嘴唇不到一寸的地方，每一滴都清晰地倒映出何雨水那张毫无表情的、神明般冷漠的脸。
何雨水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千代雪僵直的身体，最终，落在了她死死抓在手中的那盏白骨灯笼之上。
这盏灯笼，是千代雪所有术法的核心，是她连接所谓“幽冥黄泉”的媒介。
何雨水的手指只是轻轻地碰触了一下。
“咔嚓……”
一声微不可闻的、仿佛冰裂般的声音响起。
那坚硬无比、刻满了血色咒文的白骨灯笼，从何雨水指尖触碰的地方开始，蔓延开无数细密的裂纹。
紧接着，在时间静止的维度中，它无声地崩解、坍塌，化作了最细腻的、毫无能量波动的白色粉末，从千代雪僵硬的指缝间簌簌滑落。
做完这一切，何雨水收回手，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她转身，重新走回教堂的中央，静静地等待着。
万物复苏。
“啪。”
时间恢复了流动的瞬间，千代雪喷出的那串血珠终于完成了它们应有的轨迹，重重地砸在地上，溅开一朵朵凄美的血花。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神魂的剧痛尚未消退，便惊骇地发现，那个原本还在穹顶之上的恐怖存在，此刻，已经静静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而她手中……空了。
那与她性命交修、赖以施展一切神通的“魂灯”，不见了！
只剩下满手的白色粉末，正顺着她的指缝滑落。
“我的灯……”
她下意识地低呼，一股比神魂受创更深的、发自骨髓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猛地抬头，对上了何雨水那双深不见底的、燃烧着暗黑色火焰的眸子。
“现在，”何雨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很轻，很淡，却如同魔鬼的低语，带着不容置喙的审判意味，“谁的规矩，是规矩？”
千代雪张了张嘴，想要尖叫，想要念诵咒文，想要做些什么。
但一只冰冷的、仿佛不属于人类的手，已经快如闪电地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双脚离地。
窒息感与神魂被碾压的双重痛苦，让她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她那身华美的十二单和服，此刻凌乱不堪，黑色的长发披散着，整个人就像一条被掐住了七寸的、濒死的毒蛇，在半空中徒劳地挣扎着。
何雨水就这么单手提着她，另一只手拿出了那只代表着“凤主”权柄的特制对讲机，按下了通讯按钮。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声，随即，龙头那沉稳中带着一丝紧张的声音响起：“凤主？”
“西城教堂，派人来收尾。”何雨水的声音冰冷而平静，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打扫屋子的琐事，“里面的‘垃圾’，处理干净。”
“是！您……您那边……”
“我抓到了一只还算有趣的虫子，”何雨水瞥了一眼手中因为缺氧和恐惧而脸色涨成紫红、眼珠外凸的千代雪，无视了她眼中燃起的、同归于尽般的疯狂与决绝，“把她，带回‘静心阁’严加拷问。”
“……明白！”龙头没有问任何多余的问题，果断地应下。
挂断通讯，何雨水看都没再看手中这个所谓的“收割者”一眼，就这么提着她，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步步走出了那座被神魔之战摧残得一片狼藉的教堂。
当她纤弱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时，所有在外围监控的“龙组”成员，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被他们视为心腹大患、让组织折损了三名A级精英的恐怖女魔头，此刻就像一只破败的布娃娃，被何雨水单手扼住咽喉，毫无反抗之力地拖行着。
而何雨水，她身上那件朴素的布衫甚至没有沾染上一丝灰尘，脚步依旧从容，神情依旧淡漠，仿佛刚刚不是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而只是出门倒了趟垃圾。
强大，冷酷，优雅，以及……神明般的、对生命的绝对漠视。
这就是“凤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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