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和挥之不去的霉味。
陈老一进来，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便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
家徒四壁，除了那张土炕和一张破桌子，几乎再无长物。
一切，都和他档案里看到的，别无二致。
可他知道，这间屋子里，藏着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世界认知的秘密。
而那个秘密的核心，正静静地坐在炕沿上，用一双清冷得不似凡人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在赵卫国带着何雨柱走出屋门，并关上门的那一刻，屋子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而彻底的改变。
前一秒，何雨水还是那个扶着门框、弱不禁风、随时可能再次咳血的病秧子。
下一秒，当屋子里只剩下她和陈老两个人时，她身上所有病态的伪装，便如同潮水般，褪得一干二净。
她缓缓坐直了身体，那根原本因为“虚弱”而微微弯曲的脊梁，此刻挺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淬着寒光的利剑。
她脸上那病态的苍白，也迅速被一种玉石般的清冷与光泽所取代。
那双原本还带着几分迷茫与虚弱的眸子，此刻更是亮得惊人，深邃得如同两口幽深的古井，井底，是足以冻结灵魂的绝对冷静。
她甚至随手将身上那件厚实的棉袄脱了下来，随手扔在一边，露出了里面那件单薄的粗布衣裳。
那从容不迫的姿态，哪里还有半分病人的样子。
“装病，很辛苦吧？”
陈老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变化，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只是拉过屋里那张唯一的破板凳，自顾自地坐了下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拉家常。
“演戏，自然有演戏的乐趣。”何雨水的声音，也恢复了原本的清冷与平稳，再无一丝沙哑和虚弱，“看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在我的剧本里，一步步走向他们自掘的坟墓，这种乐趣，外人很难体会。”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神只般的漠然。
陈老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欣赏与玩味的笑容。
“好一个‘我的剧本’。”他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越来越亮的光芒，“丫头，你知不知道，你这两天做下的事情，每一件，都足够你被枪毙十次？”
“法律，是用来约束凡人的。”何雨水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讥讽的弧度，“而我，不在此列。”
狂！
极致的狂！
这已经不是自信，而是将自己完全凌驾于世俗规则之上的绝对宣告！
陈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反驳，而是像一个考校学生的老师，慢悠悠地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孙子兵法》，开篇第一句是什么？”
何雨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兵者，诡道也。这是世人皆知的版本。但最早的竹简孤本上，记的却是另一句——兵者，国之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老先生，您想听哪个版本？”
陈老那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真切切的震惊！
《孙子兵法》的孤本秘闻，是他们这个层级，在处理一些与古代方士有关的特殊档案时，才接触到的绝密！
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女，她是如何知道的？
“有意思。”陈老放下茶杯，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问道，“那依你之见，高材生此人，用兵如何？”
“他那也配叫用兵？”何雨水嗤笑一声，那神情，仿佛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不过是学了点审讯心理学的皮毛，便自以为能掌控人心。其手段，下乘、粗劣、且毫无章法。”
“对付庸人尚可，一旦遇到真正的硬骨头，便只会黔驴技穷，诉诸于最原始的暴力。”
“他不是将才，甚至连为将者提鞋都不配，充其量，只是个自作聪明的酷吏罢了。”
这番评价，辛辣、刻薄，却又一针见血，直指核心！
陈老沉默了片刻，眼神变得愈发深邃。
“好，不谈兵法，我们谈谈别的。”他换了个话题，手指在破旧的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西方有一位哲人，叫尼采。他说，‘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你怎么看这句话？”
这个问题，已经完全超出了这个时代的知识范畴。
尼采的学说，要等到几十年后，才会在这个国度被广泛讨论。
何雨水却像是听到了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名字，她淡淡地说道：“尼采只说对了一半。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确然在凝视你。但真正的强者，看到的不是恐惧，而是力量。”
“深渊，从来不是用来被凝视的，它是用来被征服，被掌控，最终，成为你自身一部分的。”
“与恶龙缠斗，自身亦成为恶龙，又如何？只要你能成为最强的那头恶龙，那么，所有的规则，都将由你来重新书写。”
这番话，已经不是在解读哲学，而是在宣告一种霸道到极致的世界观！
陈老彻底不说话了。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女。
她的身体里，仿佛住着一个活了千百年的、看透了世间一切权谋与争斗的古老灵魂。
她的知识储备，她的思想深度，她那套将一切规则都视为工具的价值观，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能拥有的东西。
这是一种……文明层级的碾压！
许久，陈老才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那口气，仿佛吐尽了他这几十年来建立的所有认知和骄傲。
他站起身，对着何雨水，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同辈之间才有的、极为郑重的古礼。
“之前，是老朽孟浪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敬畏，“以小友的见识与格局，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老朽那些凡俗的问题，在你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何雨水坦然地受了他这一礼。
她知道，这场考校，她已经赢了。
而且，是以一种碾压的姿态，彻底击溃了对方的心理防线。
她重新靠回炕上，恢复了几分慵懒的姿态，淡淡地开口，直奔主题：“老先生，你今天来，不只是为了考校我这么简单吧。说吧，你的来意。我的时间，很宝贵。”
陈老看着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所有的试探和考量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近乎于狂热的探究。
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道：“小友，你可曾听说过……‘龙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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