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斌托着林薇薇，两人也相继钻入。
脚下一滑，踩在厚厚的积尘上，发出扑簌的轻响。
仓库里堆满了蒙尘的书架，上面塞满了各种线装书、卷宗和地图筒，空气凝滞得如同坟墓。
只有远处门口值班室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线。
“分头找！
”
我立刻下令，拧亮备用手电，光束刺破黑暗，“所有关于景泰年间河工、周魁元、魁元祠、镇河铁犀的资料！
特别是带‘归墟’字样的！
地图优先！
”
三人立刻散开，在灰尘弥漫的书架间快速穿梭。
翻动纸张的哗啦声、卷宗筒碰撞的轻响在死寂的仓库里格外清晰。
陈斌烦躁地拍打着沾满灰的旧地图，低声咒骂。
林薇薇则显得异常专注，苍白的手指拂过那些发黄脆弱的书页，灵觉似乎能穿透文字，感应着其中蕴含的微弱气息。
“妈的！
全是灰！
呛死了！
”
陈斌的声音从一个角落传来，“这破地方能有啥？我看周魁元那老小子早把自己那点破事抹干净了！
”
“别废话！
仔细找！
”
我一边快速翻检着一本厚重的《景泰府志》，一边低喝。
后背的阴煞之气在仓库的阴冷环境下更加活跃，阵阵刺痛提醒着时间的紧迫。
右臂的沉重感挥之不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外面的城市似乎暂时沉寂下来，地底的闷响也稀疏了。
但这死寂反而更让人心头发毛，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清…清明哥…”
林薇薇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丝奇异的颤抖，从仓库最深处一个积满灰尘的角落传来。
我和陈斌立刻循声过去。
只见林薇薇蹲在一个蒙着厚厚帆布的大画架前，帆布被她掀开一角，露出下面一幅巨大的、颜色晦暗的绢本画卷。
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手指轻轻点在画卷的右下角，声音轻得像耳语：“感觉…这东西…在…在‘吸’我…灵觉…像…像被冻住了…但…它上面…有…有‘归墟’的味道…很淡…很冷…”
我立刻用手电照亮那幅画。
画的是山水。
笔触沉郁，墨色浓重得化不开。
近处是嶙峋怪石和扭曲虬结的枯树，远处是连绵的、如同蛰伏巨兽般的黑色山峦。
山峦之间，一片巨大的水域占据了画卷中心，水面漆黑如墨，深不见底，无数细小的漩涡在水面缓缓旋转，透着一股吞噬一切的诡异。
而在那片漆黑水域的中心位置，用极其古拙的笔法，画着一个类似祭坛或高台的方形建筑。
建筑大半浸没在黑水中，只露出顶部一角。
建筑的样式极其古怪，非殿非塔，更像一个巨大的、刻满扭曲符文的石锁！
画卷的右下角，一行褪色严重的蝇头小楷题跋：
“ 魁元秘藏”
“！
”
我心头剧震！
画上那个浸没在黑水中的古怪石锁建筑，难道就是周魁元建造的“归墟”
核心？那把控制“枢”
的“锁钥”
？
“锁钥？”
陈斌凑近细看，手电光下，那石锁建筑的顶部一角，似乎真的刻画着类似锁孔的结构。
“这玩意儿…就是‘钥匙’？沉在画里的水潭底下了？”
“不对！
”
林薇薇猛地摇头，手指依旧点在题跋上，身体微微发颤，“感觉…这画…是‘门’…画里的‘水’…是…是活的…它在…在看着我…”
她话音未落！
异变陡生！
那画卷中心，那片浓墨重彩的漆黑水域，毫无征兆地荡漾了一下！
仿佛一颗石子投入了死水！
紧接着，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烈淤泥腥气和铁锈味道的寒意，如同实质的冰水，猛地从画卷表面渗透出来！
“嘶——！
”
林薇薇如遭电击，猛地缩回手指，指尖瞬间变得青紫！
与此同时，那画卷上的黑色水面剧烈翻涌起来！
墨色如同活物般蠕动、流淌！
无数细小的漩涡疯狂旋转、扩大！
整个画卷仿佛变成了一扇通往深渊的窗户！
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从画中传来，目标直指林薇薇！
“薇薇！
”
陈斌目眦欲裂，伸手就去抓她！
“退后！
”
我爆喝一声，左臂闪电般探出，一把将林薇薇拽到身后！
同时，一直夹在腋下的那本焦黑皮册被我猛地挡在身前，封面那个黯淡的锁龙渊符号正对着翻涌的画中黑水！
“嗡——！
”
皮册与画中涌出的阴寒气息碰撞的刹那，发出一阵低沉的共鸣！
封面上焦黑的锁龙渊符号骤然闪过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腐朽官威的暗沉血光！
那股强大的吸力瞬间被抵消了大半！
“嗬嗬…”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隔着无尽水层传来的非人声音，隐隐从翻涌的墨色水面下响起！
带着一种贪婪的渴望！
“是它！
”
林薇薇在我身后失声尖叫，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画…画里有东西！
是…是锁眼里那东西的…一丝…念头！
它…它闻着册子的‘契’味儿…和…和我们身上的‘泥’味…追过来了！
”
“妈的！
阴魂不散！
”
陈斌又惊又怒，抄起旁边书架上一个沉重的黄铜镇纸，作势就要砸向那幅诡异的画卷！
“别动！
”
我厉声阻止，“砸了画，这丝念头跑了，更麻烦！
它在画里，反而被这‘’的意境困着！
”
我死死盯着那幅依旧在翻涌墨浪的画，感受着皮册上传来的微弱抵抗和画中那丝恐怖意念的贪婪。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它要‘契’？要‘泥’？”
我声音冰冷，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狠厉，“那就让它尝尝！
”
“老张！
你疯了？！
”
陈斌骇然。
我不再解释，左手死死按在皮册封面的锁龙渊符号上，丹田那点微弱道力不顾一切地压榨出来，疯狂灌注进去！
同时，我集中全部意念，将后背肆虐的阴煞之气，右臂深处那股沉甸甸的冰冷污浊感，还有林薇薇刚才被画吸引时沾染的那一丝灵性气息——我们三人身上这沉渊的“泥”
味——强行抽取，顺着按在符号上的手，狠狠逼向皮册！
“嗤啦啦——！
”
皮册封面瞬间腾起刺鼻的白烟！
那黯淡的符号如同烧红的烙铁，剧烈地明灭闪烁！
一股混合了怨毒、阴煞、官威禁锢的狂暴力量，被我强行压缩、凝聚，如同淬毒的箭矢，猛地射向翻涌的画中黑水！
“吼——！
！
！
”
画中传来一声痛苦而暴怒的无声咆哮！
翻涌的墨浪猛地一滞！
那丝冰冷的意念如同被滚油泼中，瞬间扭曲、模糊！
整个画卷剧烈地颤抖起来，墨色疯狂地向着中心那个“石锁”
建筑收缩、坍缩！
就在墨色即将完全缩回“石锁”
的刹那——
“咔嚓！
”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响起！
画卷中心，那个浸没在墨色中的古怪石锁建筑顶部，那个类似锁孔的位置，在狂暴力量的冲击和墨色坍缩的压力下，赫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缝隙！
一道暗沉、粘稠、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黑色流光，猛地从裂开的锁孔缝隙中激射而出！
速度快如闪电，瞬间穿过画卷，没入了仓库冰冷死寂的空气，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
”
陈斌惊呼。
“钥匙孔…裂了…”
林薇薇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恐惧，“刚才…那道光…是…是‘枢’的…一滴‘血’？还是…‘钥匙’的…影子？”
画卷的异变戛然而止。
翻涌的墨色彻底平复，恢复了死气沉沉的晦暗。
那股冰冷的吸力和恐怖的意念也消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浓烈淤泥腥气和画卷中心锁孔处那道细微的裂痕，证明着刚才的惊心动魄。
我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后背，几乎虚脱。
强行抽取“泥”
味冲击皮册，如同在体内引爆了一颗炸弹，阴煞反噬得更加凶猛，右臂的麻木感变成了钻心的刺痛。
皮册封面的符号彻底黯淡下去，边缘焦黑卷曲，仿佛随时会碎掉。
“那道光…飞哪儿去了？”
陈斌惊疑不定地用手电四处乱照。
“感觉…在…在西南方…”
林薇薇闭着眼，努力感应着空气中残留的、那道光留下的极其微弱冰冷的轨迹，“很…很快…消失了…但…它最后…指向…城隍庙那边？”
“城隍庙？”
我心头猛地一跳。
老城区西南角，确实有一座香火早已断绝、近乎废弃的老城隍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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