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昭的大力推动和官府有限度的支持下，咸阳西市边缘，
第一家面向普通庶民的“公输榨油坊”终于立起了招牌。
坊主是一位姓王的老木匠，他曾被征调去参与改进公主设计的榨油器械，因其手艺精湛、为人实在，便被选中负责这第一家试点油坊的运作。
开业前日，王木匠和他招募来的两个学徒，他的侄子大牛，以及邻家一个手脚麻利的小子狗娃。
站在还散发着新鲜木头和桐油气味的榨坊里，面对着那套他们亲手参与打造、比最初试验时大了不止一号的结实榨具，心里都打着鼓。
“叔，”大牛挠着头，看着那需要两人合抱才能撞动的巨大撞锤，有些发怵，
“这大家伙…真能挤出油来？别到时候白费了那么多豆子芝麻，啥也榨不出，咱可就亏到姥姥家了，还得赔上官府的本钱。”
狗娃则更担心销路：“王叔，这油听说比猪油、羊油便宜点，可也不便宜啊。真有人舍得花钱买这个就为了炒个菜？大家不都习惯水煮火烤了吗？”
王木匠心里也没底，但他想起在宫里帮忙时，亲眼看到那清亮的油脂从榨槽里流出时公主闪亮的眼睛，以及炒菜时那扑鼻的香气。
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冰冷的榨槽，给自己也给两个小子打气：“怕个球！公主殿下金枝玉叶都捣鼓出来了，咱们大老爷们还怕使不动这木头家伙？官府说了，头几个月的油料他们包了，让咱放心干！至于有没有人买…”
他顿了顿，“等明天咱们榨出油来，在门口支个锅炒上一把青菜，那香味就是活招牌！”
开业当天，榨油坊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
当炒熟的芝麻倒入石碾下被碾碎，散发出极其诱人的焦香时，人群就开始骚动了。
等到蒸熟的料填入榨槽，大牛和狗娃喊着号子，奋力推动撞锤，“咚！咚！咚！”沉重而有节奏的撞击声传得老远，仿佛带着一种力量感。
终于，在金黄色的油脂从榨槽缝隙中缓缓渗出，汇成细流，滴入下方接油的陶瓮时，人群中发出了惊叹声。
“出油了！真出油了！”
“哎呀，这味道，真香啊！”
王木匠适时地让婆娘在门口支起铁锅，舀了一勺新出的芝麻油。
油热后，刺啦一声倒入切好的菘菜，快速翻炒，那霸道的香气瞬间爆炸开来，弥漫了整个街口，勾得人肚子里馋虫直叫。
“乡亲们都尝尝！都尝尝！这就是咱榨油坊出的油炒的菜！”王木匠媳妇大声招呼着，将炒好的菜分给围观的人。
人们一尝，那油润鲜香、截然不同的口感立刻征服了味蕾。
“唔！好吃！真香！”
“比水煮的强多了！”
当下就有人询问价格。虽然价格确实不菲，但偶尔改善一下，似乎也并非完全无法承受。第一天，带来的油料榨出的油，竟卖掉了大半。
几个月后，榨油坊的生意渐渐稳定了下来。王木匠脸上的愁容早已被笑容取代。大牛和狗娃也成了熟练的榨油工，胳膊粗了一圈。
“他叔，给我打半斤豆油，今儿个孩子他爹过生日，炒个鸡蛋香香嘴！”一个妇人挎着篮子来打油。
“好嘞！王嫂子，今天豆油好，清亮！”王木匠熟练地舀油、过秤。
坊里也不再只榨芝麻和豆油，偶尔也会收些山民送来的油茶果，榨出的茶油更金贵，但也有人家办喜事或孝敬老人时来买上一点。
大牛歇工时，喜欢蹲在门口看街坊们来来往往。他注意到，以前面色蜡黄、没什么精神的邻居张铁匠，最近脸上似乎有了点光润。
“娘，我给爹打了点油回来，炒了个肉片，爹说吃着得劲，晚上都多吃了半个饼子！”张铁匠家的小子嚷嚷着从油坊前跑过。
狗娃则发现，市集上偶尔也开始出现别的卖“炒货”的摊子，虽然用的油可能没他们坊里的纯，但那股熟悉的炒香味，确实越来越常见了。
王木匠有时会看着那套已经被磨得光滑的榨具发呆。
他想，这木头疙瘩撞出来的，不只是油，更是一种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虽然依旧清贫，但至少，锅里能飘出点让人心满意足的香味了，肚子里，也有了那么点实实在在的“油水”。
这日子，好像真的更有奔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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