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正式颁下,内容更加明确:追封四皇子萧景明为“北境王”,以其衣冠及生前常用之物,建造衣冠冢,由朝廷派遣使者护送至镇北关安葬,以示永镇北疆。北境王遗骸(灵柩),则按制归葬于皇家陵园特定区域,享亲王祭礼。
消息传出,民间议论又添新料。
有人盛赞皇帝仁德,既成全了儿子的忠义,又守住了皇家的规矩。
也有人暗自唏嘘,觉得四皇子最终还是没能真正“自由”,生前被困在皇宫,死后一半被送去边关当象征,一半还得回到那冰冷的皇陵。
但对于躺在棺椁中,意识沉于无边黑暗的沈言(萧景明)而言,皇帝的这道补充旨意,却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也是巨大的风险——
他的“真身”,必须要能“归葬皇陵”!
这意味着,三天之后,当银针效果过去,他“复活”之时,绝不能出现在这具即将被送入皇陵的棺椁之中!否则,一旦在皇陵下葬时被发现,那就是真正的惊天大变,诈死欺君,十死无生!
而这一切,都完美地落在了那位躺在棺椁中、意识沉于黑暗的“北境王”最初的算计之内,甚至,因为朝堂的这番争论和皇帝的最终定调,使得他这步“金蝉脱壳”的棋,走得更加稳妥,未来的操作空间,也无形中变得更大了。
福伯趁着混乱,悄悄将皇帝“按郡王礼”、“不可失了天家体面”的旨意,以及民间的一些正面反应,寻找机会低声告知了负责看守灵柩的秋雯。
秋雯跪在灵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将这些信息牢牢记住,心中对那位躺在棺椁中的主子,敬佩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主子连这都能算到吗?
而躺在冰冷棺椁中的沈言,意识仿佛漂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之中,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知。
三天,七十二个时辰的倒计时,在纷扰的外界和死寂的棺内,同步流逝。
通往北境的路,已然铺就,只待“发引”之日的到来。
而一场真正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丧葬流程之下,悄然孕育。
皇帝的决定如同最后的发令枪响,四皇子府的丧事流程立刻以惊人的效率运转起来。
内务府和礼部的官员进驻,指挥着下人们搭建更正式的灵棚,准备棺椁、明器、以及两套不同的仪仗——一套用于衣冠冢北上,另一套用于灵柩归葬皇陵。
府内一片素白,哀乐终日不绝,但在这种官方的悲伤之下,一种更深的焦虑在秋雯和福伯心中蔓延。
第二天夜里,月黑风高。
北风刮过庭院,吹得白幡呼呼作响,更添几分凄凉。
灵堂里,只剩下秋雯和另外两个被安排守夜的小太监,以及躺在华丽棺椁中那具冰冷的“尸体”。
福伯以年老体衰、需稍作休息为由,暂时离开了灵堂,不知所踪。
子时刚过,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
守夜的一个小太监已经开始小鸡啄米般打盹,另一个也强撑着精神,眼皮打架。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不知从何处窜起的一股火苗,猛地舔舐上了灵堂西北角的纸扎祭品和垂落的白幡!
天干物燥,加上夜风助燃,火势蔓延得极快,几乎是瞬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走水了!走水了!灵堂走水了!” 秋雯第一个发出凄厉的尖叫,声音充满了真实的恐惧。
打盹的太监猛地惊醒,看到眼前的火光,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往外跑,边跑边喊。
另一个太监也慌了神,下意识就想去找水桶。
整个四皇子府瞬间炸开了锅!
锣声、呼喊声、杂乱的脚步声、木材燃烧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乱成一团。
人们提着水桶、端着盆碗从四面八方涌来,但火势太大,浓烟滚滚,根本靠近不了灵堂中央的棺椁。
“殿下!殿下还在里面!” 秋雯哭喊着要往火海里冲,被几个“及时”赶到的太监和宫女死死拉住。
“放开我!我要去救殿下!” 她的哭喊声在夜空中格外刺耳,完美演绎了一个忠仆的形象。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老太监福伯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一脸烟灰,衣服也被燎破了几处,看上去像是拼死救火却无功而返。
他冲到被众人拉住的秋雯身边,老泪纵横,捶胸顿足:“没用啊!老奴没用啊!救不了殿下……殿下……老奴对不起您啊!”
这场大火烧得极其猛烈而诡异,仿佛有什么助燃之物,短短时间内就将灵堂主体建筑和里面的陈设烧得面目全非。
等到大火终于被扑灭,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原本庄严肃穆的灵堂,只剩下一片冒着青烟的断壁残垣和漆黑的灰烬。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
最重要的,是停放灵柩的位置。
那具华丽的棺椁已经被烧得坍塌变形,焦黑一片。
在内务府官员战战兢兢的指挥下,侍卫们小心翼翼地清理开烧毁的棺木残骸……
一具同样被烧得面目全非、蜷缩焦黑的“遗体”显露出来。
根本无法辨认其原本的容貌,只能从残存的、依稀可辨的亲王服饰碎片,以及未被完全烧毁的玉佩等信物上,勉强确认这应该就是四皇子萧景明的遗骸。
“这……这……” 内务府总管太监脸色惨白,看着这具焦尸,浑身发抖。
皇子灵柩被焚,这是天大的纰漏!
消息火速传入宫中,正值老皇帝在御书房批阅奏章。
当内侍监战战兢兢地禀报四皇子府灵堂失火、北境王遗体恐已焚毁的消息时,老皇帝握着朱笔的手猛地一顿,一滴浓重的朱砂狠狠滴在奏章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什么?!”老皇帝豁然抬头,眼中瞬间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一股冰冷的怒意席卷整个御书房,吓得内侍监和周围侍立的太监们齐刷刷跪倒在地,浑身发抖。
“灵堂失火?遗体被焚?就在朕刚下旨之后?!查!给朕彻查!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疏忽职守,还是……有人心怀叵测,故意纵火!” 他声音森寒,带着雷霆之威。
这一刻,他想到的是皇子间的倾轧,是有人想毁尸灭迹,或是用这种骇人听闻的方式打他的脸!
就在这雷霆震怒、山雨欲来的时刻,前去四皇子府现场勘查的钦天监一位官员和内务府副总管被紧急召来。
钦天监官员脸色有些发白,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叩首禀报道:
“启禀陛下,臣等仔细勘查现场,并询问了当时所有在场之人。火势确系从焚烧纸钱的铜盆处而起。据多人证实,当时……当时子夜刚过,一阵极为猛烈的阴风毫无征兆地刮过灵堂,风力奇大,竟将盆中正在燃烧的纸钱、灰烬悉数卷起,直扑灵堂四壁的纱幔、纸扎祭品……几乎是顷刻之间,火借风势,便已无法控制……”
内务府副总管也连忙补充道:“陛下,奴才询问了所有救火之人,皆言那阵风来得极其诡异猛烈,且风向旋转不定,不似寻常夜风,倒像是……像是……” 他不敢再说下去,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老皇帝眼中的怒意渐渐被一种惊疑不定所取代。
他靠在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阴风……卷起纸钱……” 他喃喃自语。
是巧合?还是……真有冥冥之中的天意?或者说,是这个一向懦弱、死后却屡显“异象”的儿子,魂魄不安,在以这种方式表达他的意志?他不愿孤零零葬入皇陵,宁可随着衣冠,彻底奔赴北境?
种种念头在老皇帝心中飞快闪过。
作为帝王,他深知人言可畏,也敬畏鬼神之说。
若真是意外,追究下去,最多杀几个奴才泄愤,但若真是“天意”或“鬼魂作祟”,强行违逆,恐怕会引来更多非议和不祥。
更何况,一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皇子遗体,再强行葬入皇陵,也着实不雅。
良久,老皇帝脸上的怒容渐渐敛去,化作一种复杂的疲惫和一丝释然。
他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 他挥了挥手,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缥缈。
“或许,这真是景明这孩子的命数,也是天意如此。他心念北疆,忠魂不泯,连老天爷都在帮他……宁可以这种方式,彻底随衣冠而去,也不愿受皇陵束缚。”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臣子,语气变得果断:“传朕旨意,四皇子府失火,乃天意使然,非人力可抗,不必再深究失火之责。将北境王……遗骸妥善收敛,与衣冠冢一同,送往镇北关安葬。让他……得偿所愿,永镇北疆吧。”
皇帝金口一开,定性为“天意”,所有潜在的调查和追责瞬间烟消云散。
这个结果,对于惊魂未定的内务府官员、对于乐得清净的太子等人、对于暗中操作成功的福伯和秋雯,乃至对于“心愿得逞”的“北境王”之魂,似乎都成了一个各方都能勉强接受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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