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的喧嚣,如同永不停歇的海潮,拍打着马林梵多这片已然被鲜血与意志浸透的冰原。
然而,在处刑台下方那片狭小却至关重要的区域,空气却仿佛凝固了,时间也放缓了脚步。
路飞,蒙奇·d·路飞,草帽小子。
他此刻的模样,足以让任何熟悉他的人都感到心碎与震撼。
那顶标志性的草帽早已不知丢在何处,露出那头被汗水、血水黏在一起的黑色短发。
他赤裸的上身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有刀伤,有烧伤,有被激光擦过的焦痕,更有承受了太多攻击后留下的青紫淤血。
橡胶的身体虽然赋予了异于常人的韧性,但连续不断的极限压榨与重创,也让他的动作变得迟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但他没有停下。
他的眼睛里,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那火焰的名字,叫做“拯救艾斯”!
所有的疲惫,所有的痛苦,在望向处刑台上那个戴着沉重镣铐的兄长时,都被强行压下,转化为支撑他继续前进的、最后的动力。
“路飞君!这边!”
“草帽小子!跟上!”
人妖王伊万科夫以“死亡媚眼”强行炸开一条通路,海侠甚平凭借鱼人空手道轰飞拦路的海军,克洛克达尔(尽管目的不纯)也卷起沙暴干扰着视线……
这些原本立场各异、甚至互为仇敌的强者,在此刻,因为各种原因,将力量汇聚在了一起,为这个拼上一切的少年,创造着那微乎其微的可能。
终于,在付出了不知多少代价后,那高耸的、象征着终结的处刑台基座,已然近在咫尺!
“艾斯!!!我来了!!!”
路飞发出一声混杂着希望与决绝的咆哮,榨干身体里最后一丝气力,橡胶手臂猛地伸长,
抓住处刑台边缘的栏杆,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顶端那两道身影——艾斯与战国,悍然冲去!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的脚即将踏上处刑台平台的刹那——
一道身影,如同亘古存在的山岳,带着无法言喻的沉重与压迫感,无声无息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阴影,瞬间笼罩了路飞那充满渴望与焦急的脸庞。
他的动作,猛地僵住。
橡胶手臂还保持着前伸的姿态,身体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凝固在了半空。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个挡在他与艾斯之间的、他最熟悉、也最不愿在此刻面对的人。
花白的短发,如同钢针般根根直立,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与此刻难以形容的痛苦挣扎。
那身深色的海军中将制服,在此刻显得如此刺眼,如同无法逾越的天堑。
他的爷爷,蒙奇·d·卡普。
那个从小把他扔进深渊,丢进森林,用爱之铁拳“锤炼”他,却又会在夜深人静时,
偷偷给他盖上踢开的被子,在他闯祸后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帮他收拾烂摊子的……爷爷。
“爷……爷爷……”
路飞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看着卡普那双此刻充满了无尽复杂情绪的眼睛,那里面有痛苦,有挣扎,有不忍,但最终,却化为了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
卡普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地底深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蕴含着无法言说的沉重:
“路飞……”
他顿了顿,那紧握的、足以轰碎山峰的铁拳,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顶级武装色霸气如同有生命的黑色流质,缓缓覆盖其上,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老夫……可是海军本部的中将!”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路飞的耳边,也炸响在卡普自己的心中。
这是他的身份,他的职责,他背负了数十年的“正义”!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小时候嚷嚷着要成为海贼王、总是惹是生非的臭小子,
又看到了此刻眼前这个为了拯救兄长、不惜与世界为敌、浑身浴血却眼神坚定的少年。
巨大的痛苦,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自从你……决定走上海贼这条路时……”
卡普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但他强行压了下去,眼神变得如同磐石般坚硬。
“我就该有所觉悟!”
觉悟什么?觉悟终有一日,会与自己的亲孙子,在这象征着正义与罪恶分界线的处刑台上,兵戎相见!
觉悟到那所谓的“正义”,在某些时刻,会与血脉亲情,发生最残酷、最直接的冲突!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豪迈笑意的眼眸,此刻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痛苦之井,
死死地盯着路飞,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与悲怆:
“想要通过这里……”
“就先杀了老夫再说吧!!路飞!!!”
这声咆哮,如同受伤雄狮的悲鸣,回荡在处刑台上下,清晰地传入了下方无数海军与海贼的耳中,也让远处正在激战的云影,动作微微一顿。
路飞看着爷爷那双充满了矛盾、痛苦却又无比坚定的眼睛,看着他那紧握的、缠绕着顶级武装色的铁拳,
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混杂着脸上的汗水、血水,肆意流淌。
他明白爷爷的立场,明白爷爷的痛苦。
但是……
“艾斯……艾斯他!!!”
路飞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怒吼,那声音中充满了对兄长的担忧,
对爷爷阻拦的不解,以及那超越了一切、不惜粉碎自身也要前进的疯狂意志!
“快让开啊啊啊!!!”
没有任何犹豫!
橡胶果实的能力被催动到极限,那伤痕累累的右臂猛地向后收缩,压缩到极致,
将体内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那不顾一切的信念,全部灌注其中!
“橡胶橡胶——”
“Jet!!!!”
“手枪!!!”
砰——!!!
压缩到极致的拳头,带着一往无前、粉碎一切的意志,如同出膛的炮弹,撕裂空气,
狠狠地、结结实实地,轰在了卡普那没有任何防御、只是静静站立着的胸膛之上!
轰!!!
沉闷的巨响,如同擂响的战鼓!
卡普那高大如山岳般的身躯,在这凝聚了路飞所有力量与意志的一拳之下,
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处刑台顶端,向后抛飞,然后……重重地坠落下去!
他没有闪避,没有格挡,甚至没有用霸气去防御。
他就那样,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承受了孙子这拼尽一切的一拳。
鲜血,从卡普的嘴角溢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猩红弧线。
他那双总是充满力量的臂膀,此刻无力地垂落。
在坠落的过程中,他的目光,依旧穿过纷飞的冰屑与硝烟,牢牢地锁定在处刑台上,那个击飞他后,踉跄着、却依旧顽强地冲向艾斯的身影。
那目光中,没有了挣扎,没有了痛苦,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无法言说的……释然,与一丝微不可查的……祝福。
这并非实力的不济。
这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海军英雄,一位内心充满矛盾的爷爷,在职责与亲情的终极拷问下,在那铁与血的规则与血脉的呼唤之间,
最终……做出的,属于他蒙奇·d·卡普的,痛苦而决绝的抉择。
他用这种方式,告诉了路飞前进的代价。
他也用这种方式,成全了一个孙子,拯救兄长的决心。
英雄的坠落,无声,却重若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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