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车在岔路口分开，一辆开往红旗大队，一辆开往青山大队。
虽然道路坑坑洼洼，路不好走，而且还有很多牲畜粪便，但王铁柱仍然打开车窗，忍着粪便味道，也要让人第一眼就看到他。
车子开到红旗大队村口时，正好遇到正在挑水的李石头。
李石头看到这辆陌生的轿车，眼睛都直了，放下水桶就跑过去，一下子就看到了王铁柱，顿时大吃一惊：“队长，你开着车回来了？”
“是石头啊，别叫队长了，我现在已经不是队长了。”
王铁柱踩下刹车，下车后说了一句。又绕到后备箱，“咔嗒”一声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盒“大前门”。
王铁柱抽出一盒，撕开封口，抽出一根自己拿着，把剩下的一盒递给李石头：“石头，好久不见，身子骨还这么结实。”
李石头连忙放下水桶，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接过香烟。
“大前门！”李石头大吃一惊，这种烟他也只在公社书记身上见过一次，当时书记给大家散烟，他蹭了一根。
平时他也只抽点土烟，那一根大前门，他都舍不得抽，揣在兜里捂了三天。
现在王铁柱随手就递来一盒。
“谢谢，谢谢铁柱哥。”李石头连忙抽出一根，把剩下的揣进怀里。
点上一根，美美的抽了几口。
真带劲，这和土烟就是不一样。
这是什么车？
车身黑得发亮，能映出人的影子。车后面还没有装货的车斗。
李石头伸手想摸，又怕弄脏了：“铁柱哥，这是什么车啊？怎么这么好看？比城里拉货的卡车还精神！”
“这叫轿车，很高档的玩意儿。”王铁柱得意的说道，“跟着科长出去办事，人家送的。”
他靠在车身上，看着李石头羡慕的眼神，心里难免有点小得意。
两人站在路边聊了几句，王铁柱心里一动，他拍了拍车门，突然说：“走，石头，哥带你开一圈，让你尝尝坐车的滋味！”
“真……真的？”李石头眼睛一下子亮了，连忙手忙脚乱地拉开车门。
坐进副驾驶时，他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紧紧抓着座椅扶手，身体绷得像块木板，连靠背都不敢靠。
这座椅是软的，比他家的土炕还舒服，他怕自己坐坏了。
王铁柱笑着发动车子，发动机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他没往大队里开，而是顺着土路往前开。这条路平时只有人和牛车走，路面坑坑洼洼，现在轿车开过去，非常颠簸，李石头却兴奋得直咧嘴，连颠都觉得舒服。
一路上遇到不少的村民，看到非常罕见的车子，一个个都不干活了，眼睛就瞪向小车。
“这是谁家的车啊？怎么这么洋气！”
“我们大队还有车吗？怎么比县里的车还好看。”
“难道是上面的大领导下来了？”
“什么领导啊，你仔细看看，铁柱和石头在车上呢。”
李石头兴奋地探出头大声喊：“这是铁柱哥的车！铁柱哥开着车回村啦！”
声音大得能传到半里地外，脸上的得意比王铁柱还甚，仿佛这车是他自己的似的。
但听到的人没人相信这是王铁柱的车，现在汽车都是单位的，哪个人能有车啊。
王铁柱故意把车速放慢，让大队里的人都能看清车里的他。
后视镜里，能看到不少人放下手里的活计，跟着车子跑。
“这不是王铁柱吗？出去没多久，咋开上这么好的车了？”
“这还真是铁柱那小子啊。”
“铁柱怎么可能有车？是单位的吧，他私自开回来，别被处分啊。”王二狗妒忌的说着貌似关心的话。
“你懂个屁，这当然是单位的车了，但铁柱能开回来，肯定是领导同意的。”
“就是，我看你就是妒忌。你给我闭嘴吧，大队里出了个铁柱这个能人，肯定能帮到我们的。”
一个个嫌弃的看着王二狗。
王铁柱本想把车开回自己家，但试了几次，道路实在太烂，开不回去。
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把车停在大队部前的空地上
这里是整个红旗大队最平坦的地方，平时用来晒粮食，地面被石碾子压得紧实，没有土路的坑洼和碎石。
他熄了火，还特意拉上手刹，又绕着车检查了一圈，见车身只沾了点浮土，没有刮蹭，才松了口气。
刚检查完，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娘林红挎着个菜篮子，快步从人群里挤出来，头发都跑乱了，脸上满是又急又怕的神色。她没顾上跟周围人打招呼，直接冲到王铁柱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铁柱！你这是咋回事？这车是谁的？你咋敢开回来啊？是不是在外面犯了错了？”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车身上，见车门泥渍，立刻放下菜篮子，撩起衣服就要去擦：“这好好的车，咋弄这么脏？要是单位的车，回头人找你赔，可咋整？”
“娘！别擦！”王铁柱赶紧拉住老娘的手，把她的衣襟往下拽了拽，“没事的，这泥回头我来擦就行！”
这时，大队长王建平也挤了过来。
他目光在轿车上扫了一圈，又看向王铁柱：“铁柱，你跟我说实话，这车到底是哪来的？是你办事的单位的？还是……你可别糊涂，要是让人举报了，可不是小事！”
周围的人也跟着七嘴八舌地附和：“是啊铁柱，你可别骗我们，这车看着就不便宜，咋可能是你的？”
“是不是领导让你开回来办事的？办完事可得赶紧还回去！”
“公社书记都只有辆吉普车，还是单位配的，你咋能有这么好的轿车？”
人群里，王二狗抱着胳膊，靠在大队部的门框上，嘴角撇了撇，阴阳怪气地开口：“我看啊，铁柱就是在外面混了几天，学会吹牛了！还说是自己的车，你咋不说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咱们龙国哪有私人有车的？我看呐，说不定是偷偷开单位的车回来装门面，回头单位找上门，有你好受的！”
他这话一出，人群瞬间安静了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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